诚和二年,京城,冬至,寒风朔朔,本是早该天亮的时辰,却还灰蒙蒙得像蒙了层纱似得啥也看不清,城门楼酒肆的旗幡被风吹的上下翻滚,啪啪作响,桅杆摇摇晃晃让人疑心马上就要倒下,城门楼的三个老兵,佝偻着背,围着烧着的火堆,蹲在背风处挤做一团。
“这狗日的天气,怕是要下雪了,冻死个人”,一个老兵边说边跺着脚”早上出门发现对门屋顶都糊了一层白霜了,今年咋个这么冷。”
“怕是又要冻死人了。”
靠着最角落的一个老兵,边说边吐出一口烟。
然后皱了下眉,拿着烟斗敲了敲对面正把手靠近火堆的一个老兵,“老葛,前两天城角那孩子了,我刚刚瞧了眼没看到人啊?”
“谁知道了,我昨个晚上交班就没看到,这冷的天,怕是.......”还没说完,先前那个老兵接了句,“早上我看到收尸队的拉车出城了。”
话一脱口,发现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看了看问话的老兵,又猛吸了一口烟,“老伙计,我知道,你心善,前两天我还见着你拿饼给......。”
“都是苦命的人啊”刚刚问话的老兵拿出烟枪,抵了抵说话的人,打断了他的话,随便在鞋底敲了敲烟枪头。
结束了这通对话.......此时通往晋城的官道上,三辆马车依次排序停在马路边。
几个婢女正蹲在路边忙着熬药,做饭。
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封的密密实实,但仍然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药味,熏得站岗的几个镖师躲得远远的。
车厢正中铺着厚厚的褥子,上面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露出一张瘦的脱了相的脸,脸色煞白,嘴唇乌紫,不像个活人。
旁边坐着两个老人,一个拿着张湿手巾正给这孩子擦着脖颈,一个正握着孩子的手看着那孩子。
“太太,烧己经退了,大夫说己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好生将养段时节就无碍了。
终归是年纪小,不妨事的,您也熬了一宿了,换老奴照看着,你去后面的马车歇息下吧。”
王嬷嬷对白老夫人说道。
白老夫人揉了揉额头,又看了一眼才下了马车。
又过了一会,马车上爬上来个十岁的小丫鬟,人小小的却端着一大碗黑乎乎的药,刚一上车,整个车厢的药味又浓了几分。
“王嬷嬷,老夫人让你过去吃饭了,这边我来吧。”
王嬷嬷瞧了眼这个小小的孩子,点了点头。
走到车门又转过身道,“阿蛮,喂药的时候记得垫个帕子,仔细着别把被子打湿了。”
叫阿蛮的丫鬟,点了点头,“我晓的了嬷嬷,你快去吧。”
马车里,老夫人正坐在小几边,看见王嬷嬷来了,招呼她坐下一起吃饭,王嬷嬷推辞了几下,没推辞了,也坐了下来。
桌子上放着几碟家常的小菜,老夫人只随意吃了几口就没在动筷,只拿着一支玉簪在那把玩,王嬷嬷看着老夫人这样心里也泛起了一阵酸,不觉眼睛也红了,只好低头假意扒饭。
白老夫人夫家姓白,白家老爷本是做官的人,因为办错了桩差事,前年在衙门留了封请罪书自尽了,老爷膝下只有一子,因为老爷的事吃了挂落,丢了官职,去岁好不容易搭上个关系得了个小吏的行当,结果还没到任,暴雨遇险掉下山崖丢了性命。
唯一的一个小孙子也在今年春季因为贪玩掉进湖里没了,白家连着三载三代男丁全部没了。
白家做了坏事遭受天谴惩罚的传闻冒了出来。
下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尽管老夫人对这些流言蜚语严令禁止且发卖打杀了一批传播流言的奴仆都无济于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有家奴出逃的情况发生。
少夫人也被强行接回了娘家,偌大的白府一夕之间竟只剩白老夫人一个主子了。
白老夫人勉强支撑了半年,还是遣散了大部份的家仆,决定搬回老家晋城。
刚出城门心悸的老毛病犯了,本来就只剩下了几个忠仆,老的老少的少场面一片混乱,好不容易缓过来,就看见了城门角的那个雪人,那孩子抱回来的时候都冻硬了,老夫人本想做个好事,找个地方埋了,坑都挖好了,那孩子竟然醒了,也算那孩子命大,老夫人心悸请的郎中刚好在,开了副药灌下去,用褥子包着发了汗,竟然就活了过来,醒过来后更是拉着老夫人的手不放,一首喊救命救命。
老夫人看孩子可怜,便带着一起上路了,一路烧烧停停,谁知道就这样晃晃悠悠大半月她竟然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