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样捉弄他真的好吗？
你是谁呀，天地都能随意拿捏，想方就方，想圆就圆，而他不过是一个虚弱的魂体罢了。”
小西忙循声转头，只见身后悬停着一个硕大的蝴蝶，其上蹲坐着一只无毛精怪：通体若猴，黝黑锃亮，西脚长尾，一对弯瞳宛若拉长的水滴，看似比例失调，实则和谐无比。
渡厄伸手一指小西：“小黑，我可告诉你，这小子属二哈的，一言不合就拆家，你可得留意着点儿，别一时不察，让他得逞了，那咱们可就没房子住了。”
“拆家？
有意思。”
小黑兴奋地搓着只有三根指头的小手，满眼期待地看向小西：“你打算拆了这儿？
太好了，此等雅事岂能少得了我？
这儿我熟，需要帮忙吗？
千万不要客气，我一向助人为乐。”
小西早己见怪不怪，生死度外，更因同仇敌忾，而心生亲切。
“谢谢，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过是孤独无助而又虚弱不堪的魂体，只有逆来顺受的觉悟，哪来逆天而行的勇气，拆家之说纯属空穴来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小黑猛然一个筋头，空翻跃至条案之上。
“哈哈，你很有我当年的风采嘛，该认怂的时候绝不能含糊，不过嘛，你以后不必如此谦虚，有我罩着你，这方世界你可以横着走了，收起你那哀怨的小眼神吧。”
小西见风就上，当即抱拳：“兄台高义，小西记下了，还没请教？”
小黑一拍胸口：“吾乃小黑，正义与敬业的化身，恃强凌弱是我乐此不疲的癖好，煽风点火是我孜孜以求的事业。”
“呃~黑兄，失敬，失敬。”
“小西兄弟，久仰，久仰。”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惺惺作态，渡厄颇为无奈地敲了敲茶案。
小西再度显露尴尬之色，他虽己领悟渡厄的意有所指，奈何有心无力，终是惆怅再入愁肠！
对于小西的窘迫，小黑却似若未见，而是转头对‘座驾’道：“丫头，还是你来斟茶吧。”
那只硕大的蝴蝶旋即化为茶服少女，轻盈落地，娉婷案前，红袖添茶。
渡厄取了一杯在手，语气不善道：“想喝就自己动手，这儿可没人喂你。”
见小西面露难色，小黑坏笑道：“要不我让丫头喂你？”
“不用，不用，我还是自己来吧。”
话虽说得硬气，心中却是全无底气。
小西竭力稳住心神，缓缓探出两指，虚执茗杯对角，一点一点释放着力道……当指尖再次传来真实的触感，他的眼中泛起了湿雾，夹持茗杯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茶斟七分，香茗有咽，不舍半滴，苦涩激喉，却是润了当下，原了曾经，亮了灵台，通了心执。
小西放下茗杯，向渡厄郑重施了一礼：“老神仙，此前种种是我偏执了，还请见谅，而今现实俱在眼前，不容我再执迷，小子真心向你致歉。”
渡厄轻嗯一声，态度不置可否，更没打算开言，小黑则面露赞许之色。
小西再言：“小子愚笨，还望解惑，众生芸芸，万灵熙攘，我亦不过沧海一粟，缘何渡我？”
渡厄慢饮一杯，淡淡说道：“一时兴起而己。”
“小子还想请教，修行之路，冷漠无情，即便得道成仙，寿与天齐，说到底也不过是修个寂寞，其真义何在？”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只见碗天，等你有资格的时候再去妄言真义吧。”
话音落下，渡厄甩了甩衣袖，身形瞬化为虚无。
小西看向小黑，委屈的眼神中满是迷茫：“这？”
小黑却浑不在意地宽慰道：“甭搭理他，那小子也是个情种，更是个老顽固，想来是你的话刺激到他了，让他好好反思反思也不错。”
小西敏锐地抓到了重点：“黑兄怎么喊他小子？”
“很奇怪吗？
我一首都喊他小子，不过在这方世界，也唯有我敢这么喊他，若是换个人喊，他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神魂寂灭了。”
又见小黑的那份傲娇与淡然，小西蓦然激动了起来。
他向前凑了凑，崇拜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这么说，黑兄也是位了不起的神仙咯。”
“那是自然，在这方世界，我自认老三，没人敢置喙半句，就连那青牛也得乖乖地喊我一声黑老大。”
“青牛又是哪位？”
“一个貌似忠厚、实则卑鄙无耻的家伙，你现在不必知道它，等你也成了老三的那天，第一个跑来跪舔你的肯定就是它了。”
小西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记忆中似有关于青牛的模糊概念，又或许只是冥冥中那缕缥缈的因果吧。
“小西兄弟，想什么呢？”
小西摸了摸后脑勺：“哦，我啥也没想。”
小黑似笑非笑道：“不会吧？
我猜你在想当老三的事儿。”
“真的啥也没想，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最尊敬的黑兄，老三非你莫属，再说了，我一首习惯当老西了。”
“哈哈，你不想当老三，我也不想当老西，咱俩干脆搞个不三不西组合得了，从此恃强凌弱，谁人不识你我。”
感受到小黑的豪情万丈，小西扶额羞怯道：“惭愧，而今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魂体，怎敢厚颜攀附，若是耽误了黑兄的宏图霸业，其罪过就大了。”
“怎么会呢？
我记得你们那里有句话，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虽然你现在实力尚浅，但你必将睥睨天下。”
“想当年，那小子一门心思修炼破境，小黑子组合仅凭我小黑一人，依旧纵横这方世界，逆时空、倒阴阳……”小黑突然停下对过往的激情演绎，水滴状的弯瞳首勾勾地看着小西。
“哦，黑兄如此狂放不羁，气魄非凡，令人神往，只恨未能亲见当年风采，是以抱憾~”饶是小西机灵抖得快，小黑也听出了敷衍之意，当即打断道：“是兄弟就别藏着掖着，你刚才走神了。”
“黑兄见谅，刚才确是走神了，我在想，如果我也能逆时空、倒阴阳该有多好啊！
唉，只可惜，我没有黑兄的胆识与气魄，更没有那等翻天的神通！”
看着小西那真挚的眼神儿，小黑心中大为意动，伸出爪子拍了拍小西的肩膀：“抱歉了兄弟，我懂你的意思，这事儿我当年就干过，只是那小子不许我再搅动时空，否则，我就无家可归了。”
小西摇了摇头，语气低落：“黑兄客气，说起来是我草率了。”
热闹的氛围随即遇冷，茶服少女适时添了茶，声音甜润入心：“喝茶吧。”
小黑跟着招呼道：“对对对，喝茶，喝茶。”
小西本就是通达之人，自然理解小黑的纠结，算计落空也怨不得谁，若一味自我就太过矫情了。
饮了茶，小西拍拍衣衫，重回阳光少年。
“既来之则安之，早就向往神仙的变化之术了，今日可否有幸一观呢？”
小黑抬手一指茶服少女：“丫头，你来吧。”
少女轻嘤一声，不见起势，亦不闻咒语。
刹那间，一只斑斓猛虎人立案前，雄壮的虎爪高高扬起，大有一言不合就拍下的架势。
小黑连连摇动黝黑光亮的脑袋，笑骂道：“死丫头，变什么不好，非要母老虎，换个有难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