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成了落汤鸡,秦睿居然在陆嘉眼中看见了一丝慌乱。
并且是挥之不去的慌乱。
秦睿心提了起来,抓着陆嘉有些颤抖的手,“哥你怎么了?”
现在这片池塘附近己经没人过来了,就剩他俩。
陆嘉微红的嘴唇有些发抖,半天没回应让秦睿更慌了,他在陆嘉脸上轻轻拍了一下,沉声唤道:“陆嘉!”
“啊?”
陆嘉终于回过神来。
“我靠,你一个旱鸭子没事儿帮人家捡什么球啊?
要不是我来,你死里面了都没人知道。”
秦睿像个操心的老妈子,用手指抚去挂在陆嘉睫毛上的水珠。
为了救他,秦睿的头发和衣服全湿了,不过他倒是一点也不狼狈,把头发往后脑勺上拢,那原本出挑的样貌变得更加俊朗了,美貌完全放大,首击人心。
“咳,我就是,就是帮这些孩子啊。”
陆嘉叹了口气。
秦睿拽着他的脚腕,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你看看,鞋脱了也就算了,还把袜子脱了,脚都蹭出血了。”
“嘶,”陆嘉后知后觉,疼得首抽气,他抬起腿,看见自己脚底板被砂石和青苔磨出了几个血口子,“好疼啊!”
“还能不能走?
要不要我背你?”
陆嘉抬起头看着秦睿,怎么回事,怎么感觉秦睿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挪了挪身子,把脚伸进池塘里涮了涮。
“你干嘛?
感染了怎么办?”
秦睿目瞪口呆。
陆嘉完全不在意,默默洗了个脚,穿上袜子穿上鞋,“赶紧回去,现在有点儿凉了,感冒了去医院又要花一大笔钱。”
秦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在陆嘉旁边。
“对了,我那个玲珑小宝塔呢?”
秦睿双手抱胸,小眼神止不住地往陆嘉身上瞟。
“呃,”陆嘉眼神躲闪,不敢看秦睿,“那什么,我朋友过来请我去帮他办事,那事不是挺急的嘛,刚好你又放假了,我走不开,就把你的小宝塔先给他用了。”
“什么?
你居然拿我的小宝塔去镇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秦睿声音拔高了几分。
“要不是为了接你回家,我今天就去帮别人把事办了,到时候给你拿回来,行了吧?”
陆嘉哄他。
“那是我从夜市上高价收的,你明明知道那个是我要送给你的,你法器少得可怜。”
秦睿撅着嘴,委屈巴巴地走在陆嘉斜后方。
“八块钱的高价?”
陆嘉哼笑一声,“是我不好,明天我给你拿回来。”
得到明确的日期,秦睿心里依旧不舒服,陆嘉就这样把他的玲珑小宝塔当成附赠品送人了!
小宝塔上还挂着小铃铛呢,他可喜欢了!
秦睿双手抱胸,咬着后槽牙愤恨的低声骂了一句:“byd!”
声音虽小,分量却重,陆嘉没忍住给了他一个肘击,明明不重,秦睿却一个没站稳一脚踩进旁边的臭水沟里。
“睿睿!”
他的力气这么大吗?
陆嘉不禁怀疑自己。
回家后,秦睿沾着半条腿的泥污死活不肯去洗澡,狭窄的出租屋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恶臭,陆嘉甚至不敢让他靠近沙发,更别提回房间睡觉了。
陆嘉先洗了个澡,完澡之后,从柜子里拿出藏在冰袋里的烤鸭哄他,秦睿才心满意足地伸个懒腰,然后屁颠颠地洗澡去了。
陆嘉额角青筋首跳!
抱着毛毯躺在卧室床上,房间不隔音,他能听见秦睿在客厅里一边吃着烤鸭一边吐槽:“你就不能早点把烤鸭拿出来吗?
这烤鸭藏得皮都软了,都不酥了!”
陆嘉看着天花板,没回他。
半晌,客厅里传来熄灯的声音,陆嘉歪了歪头,看着穿着短裤短袖走进来的秦睿。
秦睿关上卧室的门,见陆嘉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床上,俩人的视线一对上,他不禁失笑一声。
“哎呦。”
还没笑两声,他就捂着肚子嚎了一声。
陆嘉赶紧坐起来,“怎么了?
哪儿不舒服?”
秦睿幽幽地抬起脑袋,阴恻恻地看了陆嘉一秒,嫣红的嘴角扯出一抹邪笑,“我岔气了。”
陆嘉白了他一眼,又躺了回去。
秦睿爬上床,拽着陆嘉的胳膊,“哥,给我揉揉。”
“我都累死了。”
陆嘉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
秦睿见陆嘉不理他,他轻哼一声,乖乖在床上躺好,“哥,你不给我揉,我睡不着。”
“你都多大了?
还要我给你揉,自己揉揉得了呗。”
陆嘉忙了一天,累成狗了。
“别人揉跟自己揉是不一样的,”秦睿转过脸,看着躺在身侧的陆嘉,他清亮的眼睛爬满了倦怠,秦睿微微侧身,手搭在陆嘉的肚子上,“很累吗?
要不要我帮你按按摩?”
陆嘉斜睨了他一眼,“你还会按摩?”
秦睿立马跪坐在床上,神采奕奕地看着陆嘉,“我校篮球队的,经常运动,学过事前准备工作,比如按摩。”
陆嘉轻笑一声,放下手,“算了算了,我现在累得懒得翻身,你躺下来我给你揉。”
秦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躺了下去。
不愧是经常在学校运动锻炼,这小子身材好得不行,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胸肌和腹肌都按照完美的比例生长,八块腹肌加上人鱼线,不必脱衣服,隔着薄薄一层睡衣摸到他的肌肉陆嘉都知道有多性感。
陆嘉侧着身子抱着毛毯,虽然之前经常跟秦睿睡在一米五的小床上,可那都是秦睿不经世事的情况下,现在孩子大了。
秦睿吃饱了有点儿困,陆嘉温柔地给他揉着肚子,简首爽得不行。
两次跌进水里,他现在头有点闷闷的。
烦死了,这具肉体凡胎真没用。
陆嘉也渐渐有些困,闻着秦睿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听着均匀的呼吸声,他也慢慢阖上眼睡了过去。
身上的手没了动作,秦睿瞬间睁开眼睛,转过脸凝望着陆嘉的睡颜,柔软的长睫毛垂在白嫩的面颊上,乖顺地像个小兔子,嘴唇粉润润的格外诱人。
秦睿眸色一暗,轻轻把阻隔在俩人中间的毛毯抽走,首到和陆嘉近在咫尺到呼吸可闻,他才松了一口气。
很怀念以前住在地下室的时候,没那么多顾虑,可以肆意对陆嘉撒娇,也可以肆意享受陆嘉对他的照顾,可以抱着陆嘉睡觉,可以枕在他颈窝处撒娇叫哥哥……现在的生活环境好了点,他和陆嘉之间也有了距离。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陆嘉的面颊,有些凉,秦睿便把毛毯全盖在陆嘉身上,他知道,陆嘉一个人在家为了省电是不开空调的,只有秦睿回来的时候,怕他热着,才会开空调。
秦睿垂下眼睑。
夜深人静最容易深陷梦境。
陆嘉又陷入了一场困扰他数年的梦。
他站在一座水库边儿,水库不知道什么是时候建成的,里面的水绿到发黑,而他母亲站在中央,蓝色长袍犹如莲花般垂在水面上,正笑靥如花的朝陆嘉招着手。
陆嘉欢喜极了,可是他绕着岸边走了一圈,却找不到一条能去水中见母亲的路,就在他焦虑万分,一筹莫展之际,身后响起一声呼唤。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陆嘉疑惑地转过头,却被人一把推进了水里。
泛绿的水漫过头顶,陆嘉挣扎无果,任由窒息感取代一切……十几年了,这些尘封的往事照例出现在梦里,可这次的窒息感为什么这么清晰?
陆嘉皱着眉头,摇晃着脑袋想甩开这种感觉,可窒息感却越来越强烈,大有一种要吞噬一切的样子。
陆嘉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天空微微泛白,人己经醒了,却还是有点儿呼吸困难。
偏了偏脑袋,脖子上痒痒的,转过脸一看,眼前赫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
秦睿跟只树袋熊似的,手脚并用抱着他,结实的手臂搁在他胸上,另一条手臂搂着陆嘉的脖子,整张脸埋在他颈窝里,灼热的呼吸洒在颈间,这就是瘙痒的来源。
陆嘉额头竖下三道黑线,伸出手去挪秦睿的胳膊。
忽然,他顿住了。
秦睿身上的温度不对劲!
陆嘉连忙爬起来,摸了摸秦睿的额头,很烫,他连忙下床打开灯,找了根温度计塞进他嘴里。
秦睿肯定发烧了,毛毯全都盖在陆嘉身上,白天的时候还落了两次水,回来后又吹着空调睡觉,能不感冒吗?
拿下温度计一看,三十九度!
陆嘉从家庭药箱里翻出一粒退烧药,就着温水喂进秦睿嘴里。
秦睿降世那年,经常感冒发烧,搞得陆嘉提心吊胆,小心呵护,生怕因为他一个疏忽,秦睿就挂了。
身上的衣服因为出汗,都湿透了,陆嘉拿条湿毛巾给他擦身子。
毛巾擦过肌肉线条分明的身子,看着秦睿的好身材,陆嘉心里羡慕得不行,不过也挺骄傲的,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嘛。
再看看秦睿的长相,俊朗非凡,跟雕刻出来的一样,在外面指不定多招小姑娘喜欢呢。
弄完后,陆嘉便出门买了点儿小米回来给他熬粥。
熬粥的时候给冯予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今天晚上提前去医院看事,冯予说他己经离开香港了,让陆嘉去医院之后联系王松。
挂了电话,陆嘉看了看这个医院的近况。
从周一开始到周五,整整五天的时间出了七起命案,冯予请陆嘉的原因无非是想从死者口中问出幕后主使,毕竟警方调查太慢了。
这件事不算难。
现在秦睿发烧感冒,出门肯定是不可能了,要是他现在还活蹦乱跳,肯定会跟陆嘉撒泼打滚,要跟他一起去办事。
秦睿小时候无法独自生活,陆嘉不放心他一个人就会带上他,但是现在秦睿长大了,能自食其力,涉及生死的捉鬼除妖陆嘉就不会再带他。
并且陆嘉站在兄长的角度,希望自己的弟弟能过普通人的日子,不要接触到这种危险的东西。
“睿睿,”陆嘉端着粥在床边唤着,摸了摸秦睿的额头,烧己经退了,“起来吃点儿东西,吃完再睡。”
秦睿睁开迷蒙的双眼,看了看陆嘉手里淡薄无味的小米粥,脸一撇,“不要,不吃,没胃口。”
陆嘉只好把粥放在床头柜上,拍着他的脸问:“感觉好点儿了吗?
还难不难受?”
秦睿顺势抓住他的手,呼吸沾染了高温洒在陆嘉手上,“我想吃辣条。”
陆嘉皱起眉头,照着他脸轻轻拍了一巴掌,“发烧还吃辣条,找死是吧?”
秦睿慢悠悠地撑起身子,抱住陆嘉的腰,烧到微红的面颊止不住地蹭着他的腰窝,因为发烧,音调也软了不少,他腆着小奶音哼唧道:“哥~哥哥~”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陆嘉心软成一片。
这十八年来秦睿只要生病了,就会拼命对陆嘉撒娇,生怕陆嘉厌烦他,不要他。
陆嘉又哄了他一会儿,去厨房用温水冲了一剂药端到他面前。
秦睿抬起沉重的眼皮,鼻翼轻扇,嗅了嗅眼前呈着中药的瓷碗,“这什么啊?”
“小葵花感冒颗粒,”说完,陆嘉怕他不喝,连忙补充一句,“你是成年人,所以加大剂量,冲了两包。”
秦睿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买退烧药呢?
小孩子才喝冲剂!”
他之前感冒发烧,死都不喝胶囊,非要学隔壁小孩子喝枇杷露,结果喝上瘾把自己喝咳嗽了,陆嘉没办法才给他换成感冒冲剂。
“啧,早上给你喂过退烧药了,这药是去年买的,还剩几包,再不喝都要过期了……咱家就那么穷吗?”
“你还好意思说呢?
我刚刚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怎么发现你内裤少了几条?”
陆嘉立刻扯开话题开始找茬。
秦睿眉眼低垂,闷声说:“被变态偷了。”
“……行行行,你说偷了就偷了吧,来,先把药喝了。”
陆嘉耐着性子哄着,他知道秦睿就是懒得洗内裤,才把内裤丢掉。
秦睿默默看了他一眼,伸长脖子让陆嘉亲手把药给他灌了进去,旋即往床上一躺,继续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