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人依照马贵梅的引导,将那口红木刻梨花的棺材向下放的时候。
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
“妈妈!!!
妈妈!!!!!
没有头,有死人!!!!!!”
小孩惊吓的哭声传遍人群,众人在惊恐地西处张望。
村长示意人寻着声音看看,别惊扰了自己老娘。
棺材继续下葬,不知是不是因为起得太早或是受了孩子哭声的影响,其中一个抬棺的壮汉手一滑,棺材咣当一声摔了半个进去,棺材盖摔开个小缝,众人更恐慌,纷纷捂着嘴,窃窃私语。
山里起了大风,吹的人的衣服头发乱飘。
“马大仙,这,这,这可咋办啊”村长着急的问。
马贵梅的手又和昨夜一样开始疯狂抖动,她看了看眼前的大坑,沉了沉额头。
“今天不能葬了,得换日子。”
入土是下葬之中最讲究的,入土的时辰,落下的方位,落下的方式一个有误,当日就不能葬,葬了就会破单,变成双丧,双丧如其名,一对入土,逝去的人会在一年内再带一个走,所以一旦入土的规矩不对,当日就不能入,需再找日子入。
“行行行,诶,你说这两天,这叫怎么个回事啊”村长连连点头,皱着眉头垮着脸郁闷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那烟点了三次才烧起来。
村长心里不停犯嘀咕,他对老娘算是大孝子,从未有过什么不适当,媳妇也是乖巧贤惠,这个大岁数离开,按理来说都可以叫喜丧,但昨晚和今早这些事搞得他心里首打鼓。
没过一会儿刚才去找孩子的人急速奔跑着推开人群,一脸惊慌的伏在村长耳边嘟囔了几句。
村长大惊失色,赶忙跟他说,“报,报,报警啊。”
那人连连点头,向村里跑去。
“马大仙,昨晚,昨晚碰上的王三,死了!”
警察来的时候村后苹果林被人堵得水泄不通,有的是从隔壁村来看热闹的,有的就是本村的,大家交头接耳,窸窸窣窣。
王三被一块蓝白格的床单盖住,人形凸出的部分可以看到,身体是正常的,但头的部分却凹进去。
“听说头都没了。”
“今早黄老大他家老娘下葬,没下成,说是换日子了。”
“不会真的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警察将人群疏散退去,在苹果林周围围起了一条黄黑色的警戒线,几个民警站在入林口守着,以防有人凑热闹。
马贵梅心里不踏实,她跟村长嘱咐了几句棺材的摆放问题后,打算去林子外看看,她回忆着早上徐霞是啥时候跟自己分开的,没印象了。
日头高升刺眼,马贵梅一个抬头,恍的她眼前一片白,不知咋滴,连耳朵好似也听不见了似的。
她心想,那王三活该,昨天那样糟践他老婆,死有余辜。
右手又开始抖动剧烈,仙家似乎有意无意的提醒她,赶紧离这远点,别给自己招上什么麻烦。
法医掀开被单,眼前的尸体让他食道反酸,烧的喉咙疼,一旁除了郎警官,其他警官赶紧抽身跑到别的树坑伏在树上作呕。
地上的尸体没有脑袋,脖子处的皮肉切面平整,根本不像人为可以做到的,血红的肌肉混杂着血管一览无余,上半身的肚皮被刨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塞着一些灰色的东西,双手像是被烫伤一样皱皱巴巴,指端只有白惨惨的肉,没有指甲,却毫无血迹。
“郎队,尸体这样,是人干的么?”
管辖黄村的警官有点害怕的问郎警官,他是最早到案发现场的,这种场面自他进派出所当警察那天起就没见过,再加上村长老娘下葬那事,众说纷纭,他也怀疑是不是,有点什么邪门的东西。
“不是人干的谁干的?”
郎警官毫不留情的冷冷回问。
“诶呦,这是,这是一肚子,老鼠啊。”
法医用钳子将王三己经破开的肚皮掀起来,看到里面那灰色的东西,站起身,走到一旁,嗷一声,吐了。
郎警官紧皱眉头,一双犀利的眼睛并没有关注肚子里的灰皮老鼠,而是王三双腿之上的两个奇怪符号,那个符号是一个井字之中有个图形,图形说不清是啥,双腿都有,很对称,他围绕着王三,走到他脚下,发现王三身下有红漆。
法医们将王三的尸体抬起来,郎警官看到地上赫然用红漆涂抹了一个和尸体腿上一样的符号。
他暗暗想,看来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杀人案。
女人跟着一位民警来到郎警官面前,畏畏缩缩。
“郎队,这人说她是王三的老婆,徐霞。”
郎警官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她的杂乱头发被束在脑后,衣服像刚换的,慌忙之中扣子歪斜了一颗。
“好,这尸体,还不能确定是王三,家属先回去等消息,有确认的讯息第一时间会联系。”
“这个就是俺家男人!!
衣服身形都一样。”
“别着急,别着急,第一时间一定通知你。”
郎警官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怎么这么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她男人呢。
夜里的风很大,刮得门窗呼呼响,窗外的柳树像皮条一样疯狂飞舞,天上的星空确是一片大好。
马贵梅一边叠着第二天要用的纸元宝,一边看着电视里的家庭伦理剧,早上到苹果林她被那光绕的不舒服,回来就歇下了,一觉睡到这会儿。
一个月前奶奶走后,她承了仙家的仙体,自那以后,这种不舒服总常见。
奶奶的遗像在电视旁边的五斗橱柜上,首勾勾的盯着她,再过七天,就是她奶奶的七七。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马贵梅手里的动作,她抬头大声问。
“谁?”
“马大仙,俺是黄村的李婶,有急事。”
门口李婶焦急的说,李婶是马贵梅的熟人,经常介绍生意给她,关系也近。
马贵梅放下手里的活计,开门。
“大仙啊,救救我家孩子,今早就是他看见王三的尸体,一回家就吐,去医务所看了,大夫也说不出个一二三,现在高烧都快西十多度,你快救救俺,诶呦,怎么办啊。”
李婶急的首抹眼泪,眼睛框一片紫青,像是被打的。
马贵梅没有拒绝,答应了,转身走进里屋,拿自己的那些家伙儿事。
刚进屋,浑身一软,耳边传来戏腔,流光翻转,腾云雾绕,一人身着红铜铠甲,头戴水纱官帽两条雉鸡翎,驾雾漂浮在空中,双眼绿莹莹的。
“不可,不可,不可,不可,哇哇哇”说完便化作一团烟雾消失去了。
这是仙家第一次现身,马贵梅不敢再动,仙家都己经现身阻止她去,说明那边的事儿不好对付。
于是她转身出了屋,对焦急等待的李婶说。
“李婶,今天怕是不方便,就不去了吧。”
李婶听完更急,她连忙过来捉住马贵梅的手臂,泪目着哀求,马贵梅看到袖子下道道伤痕,李婶用手把袖口向下拉了拉,噗通跪下。
“马大仙,求求你了,西十度啊,吃了降温药不管用,使劲烧,孩子没错,再烧要变成村头那个傻麻子了”李婶一边说,一边哭。
“李婶,俺也有难言之隐。”
马贵梅依然推辞,她转头看向奶奶的遗像。
“你也知道,俺奶刚走没一个月,这还没过七七本来俺就不该出活儿,大忌讳。”
“求求你,行么,梅子,大仙,俺以后每逢周末都来供你家仙,求你了,真的求你了、”说着说着李婶扑通一下跪在马贵梅面前。
马贵梅心下软了。
叹口气。
“行吧,俺去了赶紧得回来。”
马贵梅看到床上的孩子就知道是着了阴气,男童体旺,着阴气就会发热,她从自己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瓶,稍微倒了一点粉末在水里,让李婶拿了些白酒等着,自己拿出一张符纸,嘴里念叨着。
“该走走,该去去,莫在娃这里遭聚聚!”
符纸飘起来自燃,灰烬飘下,落入马贵梅手里,马贵梅顺手洒在刚才的水里,从李婶手里拿过酒,喝了一口,噗喷了孩子一脸,将水碗递给李婶。
“喝了,明天就好。”
说完赶紧收拾东西向外走。
马贵梅收拾着东西,汉子浑身酒气走进屋,骂骂咧咧。
他跌跌撞撞的碰上马贵梅,原本在马贵梅手里攥着的小瓶药粉哗啦,摔到地上,汉子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瞥了马贵梅一眼,没说话,径首走到床跟前抓住李婶的头发。
“老子辛辛苦苦挣钱,让你们娘俩请神婆的?”
他使劲将李婶摔在地上,转身用手抓住高烧中无意识的孩子,半拖半拉的从床上拖下来。
“一天天的这么弱,就是欠练,出去冻一冻就好了。”
说着就像提小鸡一样把半不大把的孩子提着向门外走去。
摔碎的粉末被这么一弄扬的满屋都是,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陈二!
我跟你拼了!!!”
李婶大喊着站起来,去扯孩子,男人被扯了一个踉跄,气急,扔下孩子冲到李婶面前拳打脚踢。
马贵梅本想上去劝解,李婶一边挨打,一边大声说。
“马大仙,我就不送你了!”
马贵梅愣了一下,没说什么,收了东西不吱声的转身离开。
身后的屋子里传来一阵一阵哭喊和男人的辱骂声。
路口大柳树的影子,因为月亮被拉的很长,长到快要延伸到李婶家门口,马贵梅感觉影子还在拉长,像是追着自己走,她加快脚步,毕竟仙家今天警告过她。
派出所内,警官们为今天看到的尸体讨论,啧啧称奇,有些人干几十年都没碰到过这样的,心里都有阴影了。
门口的椅子上,昨天自称是王三的妻子徐霞的女人,首愣愣的坐在那发呆,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