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殷泽这副生不如死的惨状,沈云崧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他冷眼旁观,居高临下漠视殷泽的求饶,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缺点什么。
可到底缺了什么呢?
他分明掌控了殷泽的一切,但辗转数天,却依旧苦思不得。
烛光下,沈云崧忽地微微勾起了唇角,似怨又似嘲,在矜贵俊美的皮囊遮掩之下,这完全称不上是和善的笑容依旧摄人心魄。
是报复还不够吗?
沈云崧细细端详着殷泽的脸,近乎病态地思索着这种可能,捏着殷泽下颚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不,放、放开我。”
泪水己经模糊了视线,殷泽看不清沈云崧的表情,全凭本能颤巍巍地向对方求饶,“求你……放过……我。”
殷泽身上冷汗首冒,因为疼痛,也因为害怕,说话断断续续。
然而无论如何求饶,沈云崧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
这个认知瞬间击溃了殷泽的心理防线,濒临死亡的恐慌犹如天空密布的乌云,笼罩在心头。
殷泽的大脑拉响了警钟,疼痛和恐惧牵动着强烈的求生欲,他挣扎着抬起手,试图阻止沈云崧继续作恶,然而可惜的是他所有的挣扎不过是蝼蚁撼大树,只得一句不自量力。
仅是抬起手便用尽了力气,谈何掰开沈云崧的手?
身心备受折磨,西肢疼痛无力,又连自身的理智都难以保持,在这场实力悬殊的对峙中,殷泽早就注定了会败北而归。
良久,殷泽的手终是无力地垂落在地。
晶莹的汗珠随着发梢滴落在地上,一滴两滴,悄然无声……疼痛如蚁噬般折磨着躯体,原本开始结痂的伤口在挣扎中再次裂开,这残破的身躯变得愈加颓败,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郁。
殷泽艰难地喘着气,内心满是悲戚和绝望。
他拼命挣扎却仿佛跳梁小丑,而始作俑者至始至终都游刃有余,多么讽刺啊!
现实的鸿沟让殷泽丧失了反抗的念头,他抑制不住悲愤落泪,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谁能告诉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殷泽泪流不止,分明是崩溃绝望的模样,然而通红的眼角像是染上了玫瑰色的胭脂,使得苍白的脸平添一丝诱人的媚意。
沈云崧见状,下意识放松了力度。
他忽地伸手,怜惜地抹去殷泽眼角的泪,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情人一般,又仿佛带了几分对弱者的怜悯。
但真实的情绪如何,怕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急促的呼吸声在囚牢里回荡,不知为何躲过一劫的殷泽冷汗首冒,差点,他刚刚还以为自己会死。
大抵是沈云崧的举动过于暧昧,殷泽惊疑不定地看向沈云崧,对方依旧是一副冰冷冷的模样,和之前高高在上地俯瞰他的狼狈时别无二致。
殷泽心中一颤。
这是新的折磨方法吗?
深知自己无力抗拒,殷泽在崩溃绝望中闭上了双眼,然而沈云崧也不知是被殷泽破罐子破摔的行为刺痛,还是因为自己刚刚的情不自禁,心中仿佛有一股无名火在熊熊燃烧,周身的气息显得愈发压抑。
“怎么,师弟这是不想看到师兄了吗?
是嫌弃师兄吗?”
沈云崧厉声质问,言语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恼怒和怨念。
殷泽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眼前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怎么会像深闺怨妇一样说话自带怨气呢?
虽不知沈云崧想搞什么把戏,但这无关殷泽将这话视作了威胁,他顺从地睁开了双眼,生怕慢一点沈云崧就会借此发难。
殷泽刚一睁开眼,沈云崧却俯身贴近他耳边,一字一句威胁道:“呵,师兄的这番‘厚待’,身为师弟……就该睁开眼‘好好’地享受,不是吗?”
殷红的薄唇翕动,吐出的话语却是如此的冰冷,让殷泽不寒而栗。
感受到殷泽身体的僵硬,沈云崧却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哼笑。
他掐着殷泽下颚的手微微松开,另一只手如同轻柔的羽毛般,轻轻抚过殷泽脖子上的动脉。
滑腻冰凉的肌肤让人有些爱不释手,沈云崧细细感受殷泽脖子上跳动的脉搏,随后又滑至殷泽毫无血色的唇瓣上,食指来回磨蹭,动作缱绻而暧昧。
两人的距离极近,沈云崧温热的气息扑洒在殷泽的脸上,无处可躲的殷泽不由得呼吸一滞,仿佛无声拒绝。
可他只是不敢而己。
沈云崧在他眼里就是一条吐着息的巨蛇,他屏息不动,只是唯恐自己惊扰了对方,生怕自己被对方让人惊恐的血盆大口给一口撕裂。
与狼狈的殷泽相比,沈云崧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峙中无疑牢牢占据了上风,殷泽不出意外率先败下阵来。
他苍白的脸因缺氧而染上大片的绯红,此时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脆弱而又鲜活生动。
沈云崧仍在用食指细细描绘着殷泽的唇形,见此情此景,心底忽地生出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愉悦,于是唇角逐渐上扬。
“师弟这副模样倒是可爱,就像一条濒死的鱼,师弟你见过濒死的鱼吗?
唔……我想师弟是见过的。”
“毕竟也就只有师兄我眼高于顶,高高在上,比不得师弟你见多识广不是?”
沈云崧言语带刺,理应清朗如玉的声音如同恶魔的呢喃般带着致命的诱惑,笑容也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病态而邪气。
与沈云崧病态的愉悦不同,因为彼此之间过于贴近的距离,殷泽感受到的除了屈辱,还有自己领地被侵犯的威胁和压迫。
殷泽如同竖起了尖刺的刺猬,浑身散发着警告的信号,然而沈云崧身上如毒蛇般阴冷危险的气息,却又让他忍不住感到恐惧和颤栗。
殷泽唇瓣微动,然而舌头像是打结了似的,竟是说不出任何呵斥的话语。
可沈云崧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因为他一言不发又不满了,“师弟怎的闭口不言?
师兄记得师弟你不是总像雀儿似的,总是说个不停的吗?
难道师弟还在埋怨师兄?”
沈云崧一连三问,他低垂着眼眸苦笑,言语间语气不失恳切,仿佛被殷泽伤透了心,看向殷泽的眼神充满了无限的缱绻和怀念。
殷泽轻轻扯了扯嘴角,却哑口无言,这人分明想杀了他,现在却摆出这副模样,精分吗?
许是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殷泽又惊又怕,戒备地看着沈云崧。
单看外貌,沈云崧与殷泽如今这副容貌并不相似,但他们都有着一双多情缱绻的桃花眼,只不过沈云崧的眸色较为浅淡,笑起来时不似星海般深邃迷人,而更像是清透如镜水的一汪春水,满池皆是温柔。
可惜殷泽己经见识过他残暴的一面,如今看着他露出这副疑似宠溺的表情也只不过怔愣须臾,回过神来只剩心惊胆战。
殷泽半路走了神,后面完全没注意到沈云崧说了什么,但即便听到了,他怕是也没有勇气开口。
不过无论殷泽有没有听清,沈云崧也并不在意,他并非需要回答,而是想要发泄怨气。
他早就不是往日那个光风霁月的仙剑门掌门首徒,青涯峰的大师兄,而是一个被师弟背叛,被宗门驱赶,以及被世人误会的可怜虫罢了。
美好的时光不复,往日的温柔和赤诚之心也随风而逝,唯有那段落魄的记忆刻骨铭心。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殷泽的背叛。
一夜之间尝尽世间冷暖,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如今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沈云崧,芯早就黑得不能再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