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抬脚跨进院子，身后的向安小声问询：“主子，今日如何？”
“陛下在朝上大怒，把崔有物训了顿。”
江尧停顿一瞬，继而开口：“不过，训的不只是是崔家，还有些世家宗族。”
向安看江尧进了里屋也不好再跟，就在外堂烧起煤。
江尧换完常服看见向安烧煤，只懒懒的掀掀眼皮：“灭了吧。”
向安担忧的看向江尧：“主子，近些天变凉了，还是烧着吧。”
江尧拿起榻上的书,道：“你现下烧完了，待来日，怎么办？”
向安还想挣扎一下：“可是主子您的身子——无妨，扛得住。”
江尧淡声打断他。
向安知道自家主子向来说一不二，也没再讲，默默把刚升起的一株火苗熄灭。
向安抬头看着他，起身：“主子，陛下当真要封那秦西为侯？”
“陛下是铁了心要封，但也应当想想京中的世家啊。”
向安不解。
秦西封侯摆明了就是陛下要重视秦家，让那些世家宗族不得不权衡利弊。
“秦西自小便受尽家中重视，特别是他大哥对他这个西弟宠的是无法无天。
此举既能让世家忌惮，又能把住秦家，何乐而不为啊？”
江尧看着书眼皮都没抬。
“可万一变故出在秦湘身上，他若执意要回北疆，恐怕世家会稳不住，秦家也再难把控。”
向安边斟茶边说。
江尧放下书，接过他手中的茶斜眼睨了向安一眼：“你觉着秦西还回得去？
从一开始，这就是陛下与秦家的一场博弈，陛下可以把秦家的地位抬高给钱给粮，但前提是秦家必须乖乖听话，所以秦家不得不把秦西抵给陛下做质子，秦西从踏进这上京城开始就出不去了。
如果你是秦韩你会怎么做？”
向安垂眸不说话，江尧看着他继续道：“为了把秦湘留在京中，我猜陛下应当想用一纸婚姻把他定在这里一辈子，世家贵女的夫婿应当不行，也许唯有驸马可以。”
向安一惊：“主子的意思是，陛下想让公主下嫁。”
江尧看出他心中所想，警告的瞪他一眼：“彦彦还小不行。”
向安心中腹诽：我也没说小公主殿下啊！
“如今在适婚年龄的只有祺然。”
江尧抓起一旁的书继续看。
“祺然？
七公主？
可她背后母家不是杨家吗？”
向安还是不解，他不懂当今圣上神奇的脑回路。
“那就是父皇自己的事了，看他怎么取舍吧。”
屋内静了一瞬。
江尧适时开口：“对了，今日父皇还问了我对此事的看法。”
向安打起精神：“主子您怎么说的？”
“我能说什么？
支持他呗。
他今日问话明显就是起了疑心，我得把自己在夺嫡中摘得干干净净才能不被起疑，毕竟在他看来我没有母家没有自己的党派，一心只想混吃等死，对他来说毫无威胁，一旦我们被发现有反心就是最先死的那个。”
江尧慢慢悠悠的分析着利弊，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向安忙道：“殿下，莫说这些丧气话。”
江尧莞尔，对他吩咐：“好了，你去告诉高叔一声，午饭给我换个菜，天天吃那些我都快吃腻了，还有用过膳后随我去一趟王大夫那里抓药，昨日就见药材所剩无几。”
“是。”
向安行礼退下。
江尧看向院外眼神暗了暗。
秦府秦风看着天色，想着一会该去告诉厨房布菜。
“公子您与那九殿下是怎么一回事？”
秦风接过秦湘的外衣，后者心情颇好的回答：“心上人，不告诉你。”
秦风被一句轻飘飘的“心上人”砸的神魂具荡，一时没反应过来。
公子怎么一声不吭的就断、断袖了？！！！
秦湘问：“大哥来信了吗？”
秦风倏然回神：“回公子，还没。”
“你怎么回事？
怎么心不在焉的？”
秦湘看着他慌乱的眼神有些疑惑的问。
还不是被您吓的。
但秦风只敢暗自腹诽，面无表情的扯谎：“没有公子，许是刚来上京有些不适应。”
“是吗？”
秦湘盯着他看了一会，“罢了，去备车待会出去吃。”
没等秦风应下，一小厮欢快的跑过来，小口喘着气：“公、公子，皇宫里来人了。”
秦风与秦湘对视一眼，看着秦风眼中的警惕，后者安慰道：“无事，应当是册封诏书。”
说完便带着他走出屋子，经过地上跪着的一排排人，跪在了队伍的前头。
宣完旨，为首的公公笑眯眯的开口：“侯爷接旨吧。”
“臣叩谢皇恩。”
接了旨，秦湘站起身拍拍身上沾的灰。
“如此咱家这就回宫复命。”
秦湘从广袖中摸出一小袋银子借着袖子的遮蔽塞给宣旨的太监：“公公好走。”
小太监不着痕迹地颠了颠笑着说：“多谢侯爷了。”
送走太监，秦湘着人吩咐：“去浮春楼订桌酒席，请安国公世子浮春楼一聚。”
“哎呀，累死我了，大中午头的谁呀。”
刚到浮春楼的安国公世子梁济忍不住抱怨。
推开包厢门就看见站在窗边人的侧颜，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半合的眼眸中满是居高临下的傲气。
这是梁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秦湘，具体一点是充满戾气的秦湘。
他有些不确定的问：“秦湘？
是你吗秦湘？”
秦湘转过头让人看清了真容。
“真是你小子啊！
我就说嘛这大中午头叫我出来吃饭的除了你没有其他人。”
梁济说着有些好笑的想起了刚才的一幕。
“我刚来上京不久，这不想到你就把你叫出来一块聚聚吗。”
秦湘说。
“快吃饭吧，不然一会菜就凉了。”
酒足饭饱后，梁济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你大哥呢？”
“你没听说今早朝上的事吗？
兄弟我啊，你高攀不起喽。”
秦湘欠兮兮的开口。
“别打诨，问你正事呢。”
梁济白了他一眼，“不过真封了？”
秦湘换回正经的模样：“嗯，上午刚下旨，封的平阳侯。”
“那你这次打算在京中呆多久？”
“这可不是我说的算的，要看陛下什么时候愿意放我回去啊。”
秦湘微叹气。
梁济安慰他：“没事，以后兄弟罩着你，带你在这上京城吃香喝辣，保准让你‘北疆小霸王’变成‘上京小霸王’。”
秦湘嘴角一抽，但心里是暖的。
二人靠在浮春二楼的窗边，听着大街上车马喧哗的声音，马上就到中秋街上异常热闹。
秦湘耳边还响着梁济喋喋不休的忠告，百无聊赖的向窗外瞥了一眼。
只一眼便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