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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履薄冰石越朱翊钧前文+后续

石越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什么?陈名言把人送来乾清宫了!?”朱翊钧愕然道。陈名言也是陈太后的兄长,与陈善言在家中分别排行老四、老三,都是锦衣卫千户。当初有太监出首,状告冯保戕害孟冲,而后人到了朱希孝手里。他本着试探陈太后的心思,将人恰好给到了陈太后兄长,陈善言的手里。结果,方才蒋克谦跑来说,是陈名言把那太监带来了乾清宫。这两兄弟,闹什么呢?这下反而让朱翊钧摸不着头脑了。蒋克谦躬身答道:“据说,陈名言与陈善言在镇抚司对峙了一会,似乎起了争执。”“而后陈名言又去陈洪的居所,呵斥了一番,接着便径直将那太监带来了乾清宫。”朱翊钧皱起眉头:“两兄弟争执了什么?”蒋克谦回忆了一下:“当时左右无人,同僚们都不曾听清楚。”“只隐约听到几句,陈名言说,他们父亲区区一个监生出...

主角:石越朱翊钧   更新:2025-01-06 09: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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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石越朱翊钧的女频言情小说《如履薄冰石越朱翊钧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石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什么?陈名言把人送来乾清宫了!?”朱翊钧愕然道。陈名言也是陈太后的兄长,与陈善言在家中分别排行老四、老三,都是锦衣卫千户。当初有太监出首,状告冯保戕害孟冲,而后人到了朱希孝手里。他本着试探陈太后的心思,将人恰好给到了陈太后兄长,陈善言的手里。结果,方才蒋克谦跑来说,是陈名言把那太监带来了乾清宫。这两兄弟,闹什么呢?这下反而让朱翊钧摸不着头脑了。蒋克谦躬身答道:“据说,陈名言与陈善言在镇抚司对峙了一会,似乎起了争执。”“而后陈名言又去陈洪的居所,呵斥了一番,接着便径直将那太监带来了乾清宫。”朱翊钧皱起眉头:“两兄弟争执了什么?”蒋克谦回忆了一下:“当时左右无人,同僚们都不曾听清楚。”“只隐约听到几句,陈名言说,他们父亲区区一个监生出...

《如履薄冰石越朱翊钧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什么?陈名言把人送来乾清宫了!?”

朱翊钧愕然道。

陈名言也是陈太后的兄长,与陈善言在家中分别排行老四、老三,都是锦衣卫千户。

当初有太监出首,状告冯保戕害孟冲,而后人到了朱希孝手里。

他本着试探陈太后的心思,将人恰好给到了陈太后兄长,陈善言的手里。

结果,方才蒋克谦跑来说,是陈名言把那太监带来了乾清宫。

这两兄弟,闹什么呢?

这下反而让朱翊钧摸不着头脑了。

蒋克谦躬身答道:“据说,陈名言与陈善言在镇抚司对峙了一会,似乎起了争执。”

“而后陈名言又去陈洪的居所,呵斥了一番,接着便径直将那太监带来了乾清宫。”

朱翊钧皱起眉头:“两兄弟争执了什么?”

蒋克谦回忆了一下:“当时左右无人,同僚们都不曾听清楚。”

“只隐约听到几句,陈名言说,他们父亲区区一个监生出身,得了职的七品官,而今封爵,享尽皇恩,应当把君父放在心里。”

“又告诫说,不要跟陈洪这些人搅和太深之类的。”

他绘声绘色学了两句。

朱翊钧面色古怪,这种场面话,真会在吵架时说?

他开口问道:“他人呢?”

蒋克谦一五一十道:“将人交到张宏手里,人就走了。”

“走之前说,天家家奴,哪有锦衣卫插手的份,一切只听圣心决裁。”

这一来,更让朱翊钧拿不准是什么路数了。

这行为,看起来倒像是陈洪自作主张,惹得两兄弟起了分歧。

不过……那不更应该去请示陈太后吗?为何还争执起来了?

蒋克谦小心道:“陛下,送来的人怎么处理?”

朱翊钧还在想事,随意摆摆手:“让张宏交给我母后吧,就说我的意思是,打发去给我皇考守陵。”

斗争已经进入到了下一个阶段,这人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没试探到陈太后的态度,有些可惜。

蒋克谦缓缓退了下去。

不多时,朱希孝急匆匆从外间走了进来。

刚一到面前,就迫不及待要开口。

朱翊钧抬手,止住了朱希孝的话头,让自己静静思考片刻。

朱希孝无奈,只得静静候着。

过了半晌,才听到皇帝的声音:“朱卿,行色慌张,是出了什么事?”

朱希孝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连忙开口道:“陛下,方才傍晚时分,冯保偷偷出宫了!”

朱翊钧没什么表示,只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朱希孝接着道:“冯保亲自去了吕调阳家,还有两名太监,出城纵马往天寿山方向去了!”

天寿山?

朱翊钧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去叫张居正了。

他自言自语道:“看来被高拱逼急了啊!”

这动作,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多半察觉到高拱有所谋划了。

若真是如此,能吓成这样,看来高拱动作不小啊。

说罢,他抬头看向朱希孝。

开口问道:“元辅半点痕迹都没显露吗?”

高拱今日的平静模样,明眼人都会怀疑,到底是心灰意冷,还是留有后手。

更何况在朱翊钧先知先觉。

这位元辅,历史上都没有乖乖致仕,如今在他的助攻之下,拿下了冯保的东厂,怎么也不可能比历史上败得更快了。

所以,高拱到底在谋划什么?

朱希孝当即下拜:“臣无能。”

“元辅下朝后,便闭门在家,除了葛守礼上门之外,半点动作也无。”

“无论是门生韩楫、还是姻亲曹金,都被拒之门外。”

朱翊钧指节敲击着桌案,陷入了沉思。

此前曹大埜弹劾高拱,虽然高拱按例上疏乞罢免,但却在廷议上公然串联,九卿、六科、御史全数上奏请留高拱。

声势之大,使得内外惊惧。

如今虽然有杨博、吕调阳与他唱对台。

但他可不是真的没有还手之力。

吏部、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大理寺卿、六科、大半个都察院,都是他的人。

若是像上次一般,全数上奏请留高拱,无论是他,还是两宫,都得慎之又慎。

可如今竟然将这些门生故旧,拒之门外?

朱翊钧让朱希孝多盯着点,本是有这个心理准备。

但高拱如今半点串联的迹象都没有,反而更让人毛骨悚然。

朱翊钧面色凝重,他有预感,高拱致仕的奏疏,不会一帆风顺地批红。

他朝朱希孝吩咐道:“朱卿,李进掌控东厂的事,你帮把手。”

东厂的属官有掌刑千户、理刑百户,都是由锦衣卫千户、百户来担任,称贴刑官。

这一类中坚要是配合空降的主官,能让主官的掌权,快上数倍不止。

局势复杂,他必须要尽快掌握内廷了!

……

六月十六。

朱翊钧端坐在了御案之后,廷臣们也陆陆续续入列。

似乎一切如常。

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违和之处。

班列之首的位置,竟然空着——高拱辍朝了!

处于风口浪尖的高拱,竟然没有如大家所期盼的那样,利用内阁首辅的身份,在廷议上搅动风雨。

反而是人都不出现。

一时间,众人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乏有人猜测高拱是否当真等着致仕了。

吕调阳与王国光面面相觑。

刘自强跟韩楫更是面上惶急,不时朝葛守礼投去询问的目光。

今日张四维也来了,他凑到杨博身边,小声说了两句,二人都是惊疑不定的表情。

过了片刻,张四维才一脸若有所思地出声道:“元辅说,他要去处置别的事,吏部今日由我来议事。”

高拱是吏部尚书,他撂挑子让张四维这个侍郎来,合情合理。

只是……杨博昨天才反水弹劾了高拱,这得多大心才让张四维替吏部来廷议!

别说他人,就连张四维自己都弄不明白。

工部尚书朱衡没有参与这些是是非非,只是关切道:“廷议廷议,今日一个内阁辅臣都没有,还怎么拟票?”

他急着议定黄河夏汛,只盼这些人闹归闹,别耽误正事。

随着张四维一同来的吏科给事中雒(luo)遵也得了嘱咐,闻言回道:“元辅说,诸位同僚一应事,只要议出个结果,他自会拟票。”

这是连掐着拟票权,捏合群臣的时机也不在乎了。

让人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御阶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雒卿,元辅是有何要事,竟比廷议更重要?”

朱翊钧不相信高拱是等着致仕。

那么他在做什么,就更值得在意了。

皇帝突兀发问,百官心思各异,却都默契地没拦着。

不仅是皇帝,这也是廷臣们的疑问,纷纷等着雒遵的回答。

面对皇帝发问,雒遵恭谨答话:“陛下,臣亦不知。”

听了这话,众臣神情各异。

朱翊钧对张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传话,让蒋克谦撒出人手,探听一番。

一旁的冯保更是干脆,唤来太监耳语两句,显然也是关心高拱做什么去了。

“诸位,时候差不多了,先议事吧。”

葛守礼突然出声,将众人注意力唤了过去。

工部尚书朱衡焦急黄河之事,也附和道:“不错,还是先议事吧。”

众人从善如流,各自站回班列。

路过葛守礼时,不由多看了两眼。

冯保一时拿不准高拱的路数,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李太后还等着高拱致仕的奏疏呢!

他抢先一步,向通政使韩楫问道:“韩通政,元辅致仕的奏疏送上来了么?可别又弄丢了。”

这种不涉及各部司配合的政事,只是单纯致仕的奏疏,自然是不用廷议的。

所以都是直接交到通政司,或者越过通政司直接交给司礼监,再呈达天听。

韩楫有所准备,很是自然答道:“元辅的奏疏已经送到通政司了,待到分挑归档后,便会送进宫。”

送进宫的奏疏都是要誊抄备案的,以便各部司查询,这是正当理由。

但冯保却等不及:“已经在通政司了?咱家这就遣人去取!”

也不等韩楫回话,便支使太监去通政司去奏疏。

他要立刻送进宫,走完批红的流程!

高拱这厮,必须尽快致仕!

那太监刚要往外走,葛守礼突然叫住了他:“稍待。”

众人都朝他看了去。

葛守礼从袖中拿出一封奏疏:“冯大珰,元辅让我代呈一封奏疏,不如,等廷议过后,一并送进宫吧。”

旁人脸上多是若有所思的神色,但冯保却立马联想到了什么。

他不着痕迹给葛守礼的说辞挡了回去:“咱家还不缺这点人手。”

那小太监得了暗示,立马直奔通政司。

冯保这边说罢,又朝吕调阳使了个眼色。

吕调阳接过话茬:“葛都御史,这奏疏,是议论什么事的?”

他对奏疏内容心知肚明,但有些话,是说给别人听的。

可惜,葛守礼自然懒得搭理他。

葛守礼面无表情道:“我只是代呈,不曾看过。”

“既然是廷议,总归是要给诸位过目的,吕尚书莫急。”

说着,他便要将奏疏递给身侧百官。

“慢着!”

冯保突然出声制止,葛守礼的动作也是一滞。

待到百官都向自己看来,冯保才说道:“元辅这封奏疏,咱家事先可不知道。”

廷议是有议程的,否则各部司怎么知道自己该遣谁来廷议?

眼下突然插进来一事,就是说,这奏疏,是在议程之外,不合规矩。

葛守礼针锋相对:“这是内阁的奏疏。”

言外之意,就是内阁的奏疏,自己上奏自己拟票,只是廷议走个过场,是临时插进来的,并无不妥。

冯保点点头:“这话是没错,不过……”

“咱家事先不知道,自然也无法事先说与陛下知道。”

“陛下既然来听政,岂能一无所知?”

文华殿内突然一静。

就连朱翊钧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冯保。

什么叫你不知道,所以没跟我说?

说得好像其他事你提前跟我说过一样。

不过,冯保这话,是想拉自己进场吧?

这封奏疏到底说了什么,让冯保这般忌惮,既然不惜让自己出面来顶?

他又怎么笃定,自己一定会跟他站在一边?

吕调阳也突然附和道:“正是如此,葛都御史理当将奏疏先呈与陛下阅览。”

百官目光在葛守礼与御阶之上来回逡巡。

都是人精,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如今高拱深陷风议,却一反往日常态。

不仅没有串联九卿言官,上奏挽留,甚至昨日无论是门生,还是故旧的拜访,统统拒之门外。

这位唯一进了高拱家门的都御史,又突然要代呈什么奏疏。

这就罢了,那位司礼监掌印似乎知道什么,非要让皇帝介入。

百官恨不得从这几人脸上看出花来。

葛守礼还未表态。

冯保便急切地推搡身旁的太监:“去!拿上来!”

朱翊钧也意识到了什么,身子前倾,想透过屏风看个真切。

葛守礼一言不发,让太监从他手里拿过了奏疏。

小太监手里捏着奏疏,埋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当这差的,都明白如今局势凶险,若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说不得就丢了性命。

冯保急不可耐地从小太监手中夺过奏疏。

他当然不能随便翻看奏疏的内容,但只是晃眼一瞥,《新政所急五事疏》几个字映入眼帘。

冯保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跃跃欲出的心脏。

高拱,真的堂而皇之地呈上了这封奏疏!

冯保虽然不知道高拱的依仗是什么。

但是……这封奏疏,必须扼杀在这廷议之上。

他要将这封奏疏按回去!

冯保自然没有资格拦下这封奏疏,不过……他看向身侧,坐在御案后沉思的皇帝。

但凡皇帝看一眼奏疏,就不需要他多说一句话!

除非,皇帝蠢到看不懂什么叫“诏令必须经由内阁同意才能出紫禁城。”

冯保恭恭敬敬将高拱的奏疏呈给皇帝:“陛下,这是元辅的奏疏。”

皇帝伸出手,接了过去。

外间的朝臣眼神交错,神色莫名。

各自无论出于什么考虑,都默契地没有出声,静静看着这一幕发生。

时间缓缓过去,只剩下皇帝翻动纸页的声音。

良久。

御阶上的屏风缓缓撤开。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百官也多少习惯了些。

再加上高拱不在,也没人出声将皇帝挡回去。

冯保也静静地看着,眼下为了按死高拱,也只有皇帝能出面了。

朱翊钧眼前视野一宽。

他合上奏疏,面无表情,朝葛守礼问道:“葛卿,这奏疏你看过吗?”

此时的面无表情,只说明他已经没心思再表情管理了。

葛守礼默然片刻,躬身答道:“陛下,臣只是代呈,不敢僭越。”

朱翊钧点了点头。

温声道:“大伴,给葛卿看看吧。”

冯保低眉顺眼,很是配合地接过了奏疏,走下御阶。

将奏疏递给葛守礼。

此时再蠢的人,都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已经有人开始四下张望,考虑要不要突发恶疾了。

葛守礼沉默了片刻,还是接过了冯保手上的奏疏。

他就这样静静地翻看起来。

末了:“陛下,臣看完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大伴,给诸卿都看看。”

……

奏疏在诸位大臣手中一位位传过。

都御史、六部尚书、大理寺卿、通政司、侍郎、佥都御史、祭酒、给事中……

一位位看过去,文华殿越发的安静。

不时能听到有人喘着粗气的声音。

一滴滴汗液,沾湿了内裳。

某位年纪稍大的祭酒,忍不住双腿打颤。

终于,有人受不了压力。

御史唐炼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喊道:“陛下,那高拱丧心病狂!跟臣等绝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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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字写到一半突然有些话想说,干脆提前感言吧。

一、关于作者。

开门见山,不是什么大神马甲,这是我第二本书,第一本玄幻脑残跟风文。

写了四十万字,虽然成绩不错,但因为身体问题,无奈切了,回过头的时候,追读已经掉完了,于是无限期停更了。

之后便构思了这本历史文。

作者看网文很早了,第一本书忘了那一年看的了,名字叫天辰,被开后宫收女惊讶坏了。

之后好像是斗破苍穹,那时候的我看的浑身颤抖,第一次感受到网文的魅力。

后面基本上每一本爆火的小说我都看过,历史文更是某段时间的最爱,从新宋、宰执天下、临高等等。

以至于大学的时候一度动了写小说的念头。

可惜,那时候忙着考插班生,后面又在刷绩点,终究没能动笔。

也就到了这两年,工作年限上来了,有了变动后,清闲了很多,平时除了开开会没什么别的事。

作者又是一个表达欲比较强的人,恰好我对象说起脑残文,我不屑一顾。

她说那你写一本,我当天晚上就写了一个开头内投起点。

有些意气用事,却也开了扇门。

上本书断更的时候,我还在住院,就想着下本书写点自己喜欢的,哪怕没什么噱头也没关系。

然后就写了这本书。

很开心有这么多读者喜欢。

二、关于成绩和感谢。

这本书能有现在这个成绩,我是万万没想到的。

毕竟内投几次都没过,说是没噱头。

看过我第一个单章就知道,那时候试水加入库,两个推荐涨一百个收藏,四轮推荐,每一轮吸量都只有平均线一半。

好在后面来了智能推,开始给我精准推送喜欢这一类文的读者,数据慢慢就好起来了。

第四轮推荐的时候,编辑说有机会强推,我就一直没上架。

然后就是等到这一周,终于是上了三江。

这得感谢新书期所有追读的朋友。

幼苗也追读,真是苦了你们了(笑)。

三、关于剧情。

首先说一下人设,还是有很多人不认可,或者说质疑。

这里要说明的是,历史人物的人设,我自己设定了就没有讨论的余地,不可能中途更改。

如果不喜欢,不勉强强行看下去。

然后,关于高拱真的这么猛吗?张居正真的就这么无私吗?之类的话题。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创作理念:

从传播学的角度来说,意志力强大的角色,会得到人们发自内心的认同。

哪怕外在表现是固执。

所以可以看到,高拱比历史上厉害,张居正也比历史上更像完人,男主也总是十岁还在那儿装逼。

都是基于这一点创作的。

关键角色,要有自己的理念、思想、动机,以及最关键的,不可动摇的意志。

至于这些人历史上是不是真这样?我不在乎,因为我是写小说的,我的第一位是把故事写得精彩。

以及,我希望他们是这中人物,而不是纳头便拜的提线木偶。

接下来要出场的人也是,海瑞、徐阶、李贽等等。

无论好坏,哪怕是徐阶,也会有支撑自己行为的理由。

这或许不是历史人物本身,但,至少是我心里的历史人物。

这一卷是男主参政的过程,下一卷大致是托政内阁,男主负责日拱一卒的改革。

过程会比较慢,动作会比较小,所以时间跨度也会相应拉长。

毕竟海瑞上一次奏疏,就顶得上这一卷的时间了。

四、关于更新

说实话,我有些后悔没有分章节。

虽然是每天一章,但四千字是一章,六千字也是一章。

而别人都是两千字一章,一天两章。

同期新书没上架,基本全都是两千字一章,大家追书多的应该清楚。

所以,这一点我是很委屈的。

我也可以每章拆成2000字,然后这几天的章节,都可以拆成三章,说我爆更了。

可惜,没有回头路,最开始为了剧情完整,就会每一章写完一个剧情点,再发出来。

不论是四千,还是六千。

不过吸取教训,下本书应该2000一章了。

至于上架之后。

这本书我写得很慢,我上本脑残文,上架后一天更新一万多字一点压力没有。

这本一章我要改三次,写完一次,给懂历史的看,给不懂历史的看,自己发之前再改。

而且白天还需要工作。

虽然办公室一般不会进来人,但这个环境,相对来说是不太方便创作的。

码字的时间也相对较少。

至于上架后更新多少。

前期肯定会多一点,毕竟有点存稿。

但是后期真不好说,要么三千字两章,要么就五六千字的大章。

毕竟是赚钱的事,我也想码字机器,像老鹰一样一天两万字,可惜,做不到,摊手。

如果我要逼字数,我也可以像上本脑残文一样,一天一万四,但不可避免的,质量就下降了。

我很明白我这本书凭什么能上三江,得到大家的喜欢。

质量为王。

我不会为了赶字数降低质量,那是自杀。

无论怎么骂我慢,也没办法事,人力有时尽,要尊重客观规律。

恳求大家口下留情。

五、关于群

最近又有新来的小伙伴问读者群的事。

这里再次说一声抱歉,因为不可抗力,作者要建群很麻烦,所以只能暂时搁置了。

六、最后

这一层问答,作者待会开大会摸个鱼,尽量回复大家。


松江府!

这三个字在高拱心中翻腾不止。

他突然明白,今早一出门,张居正为何与他说起松江府徐阶的事情。

也突然明白最后那句“若是不顾朝局争权,岂不是有篡逆之心”是所指何处。

原来……都是为这一刻准备的。

好一个张居正。

原来彼时便是以胜者的姿态,提前示威与警告。

恐怕昨夜,他便联合李氏跟冯保李进那些人,控制住了陈太后。

今日又连同着皇帝,用中旨逼迫他。

高拱拿着诏书,半晌没有言语。

既未领旨谢恩,也不说乱命不奉。

此刻,场上万籁俱寂。

都看向高拱。

高拱兀自看着手中的诏书,自嘲一笑。

尊荣,呵,好一个尊荣。

上柱国,开国时常封,但,那是因元之旧,官未定也。

之后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当初世宗要封严嵩上柱国,严嵩便推辞说“尊无二上,上非人臣所宜称”,让世宗“大喜,允其辞”。

可以说,这话就给上柱国定了调,只有死人才能得封——仕途上的死人也算。

往前追溯,上一个封上柱国的,还是夏言,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更别说还要封爵了。

大明朝有几个文臣封爵?

当初世宗给杨廷和、蒋冕、毛纪封伯爵,三人全都坚辞不受。

为什么?对于文臣而言,爵位就是屎,踩着都嫌恶心。

避爵,才是文臣常态!

所谓,随流平进,以干略自奋,不失为名卿大夫。

但若是,顾以躁于进取,虽剖符受封,在文臣为希世之遇,而誉望因之隳损,甚亦不免削夺,名节所系,不可不重。

总而言之,爵位事小,失节事大。

退一万步说,他高拱可以不在乎誉望,受了这爵,那他还能在首辅之位上呆着吗?

受了爵,就意味着断了仕途。

这一套封赏,就是要将他架起来,让他自己认输请辞啊。

可看穿简单应对难,这几乎是阳谋。

他高拱能推辞么?

单纯的封赏自然可以,可这道诏书之中却别有险恶用心。

你高拱不是口口声声为了天下,为了朝局吗?

如今既然事败,不仅没有追究你,还给了一个继续为朝局,为天下效死的机会,从还是不从?

若是不从,那此前的争权夺势,没人会信那些冠冕堂皇,却发自肺腑的理由了。

既然不是为了朝局争权,那不是有篡逆之心还能是为什么?

首辅篡逆,那就是人头滚滚,门人弟子,皆不得免。

这就是赤裸裸的挟逼。

其实在意识到自己输了之后,高拱是有所准备的。

重则身死道消,轻则驰驿归里。

但张居正如今却将事情做得更绝。

他本人性命也就罢了,还拿身后清名、门生故旧、大明朝局来挟逼他。

果真是好狠辣的心。

高拱捏住诏书,指节发白,半晌没有动静。

见首辅半晌没有动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似乎他手上捏的,不止是诏书,还是朝臣的呼吸。

几乎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道旨意一旦高拱拒绝了,那就是杀身之祸。

不止是高拱本人。

还不知会有多少人要受牵连。

朝臣们都期盼着高拱接下这道诏书,哪怕他的门生故旧也不例外——除了高拱这种倔脾气,他人都只会觉得这是恩典。

时间点滴过去。

高拱仍然立在当场,没有言语。

朱翊钧却很有耐性地看着高拱。

高拱会不会接受?

不说十成,也有九成九会。

只剩一点例外,在于高拱不顾先帝恩情,不顾身后清名,不顾门生故吏命运,也不顾膝下子女死活。

哦对,甚至连朝局稳定也不顾。

高拱才会拒了这道旨,慷慨赴死。

但朱翊钧不觉得这短短时日,高拱的性格就会翻天覆地,人的本质毕竟还是社会属性。

既然历史上一道中旨能将他赶回家,那么现在也不会例外。

他正想着,高拱终于有了动静。

缓缓拜倒:“这诏书,还未票拟。”

“他人的封赏拔擢,还能事后再补票拟,但我与张阁老的封赏,恐怕难假他人之手。”

“陛下不妨与臣,去一趟内阁,待臣补上票拟之后再让臣当面领旨。”

百官面面相觑,不明白这闹得哪一出。

这是要负隅顽抗,还是单纯留恋不舍?

反倒是当事人听懂了。

朱翊钧神情复杂看着高拱。

高拱这话是建立在,自己即将下野的基础之上。

届时高拱一旦从位置退下来,张居正做了首辅,哪能再去给封赏自己的诏书拟票,不像话。

高拱的爵位也是这个道理。

所以他人的票拟,可以让张居正事后再补。

但这两道诏书,则必须把程序走完。

也即是说,高拱答应要致仕。

终究还是低头了啊。

不过,却是想借着最后机会,讨要一场奏对啊。

朱翊钧想清楚后,缓缓点了点头:“卿老成持重之言,合当如此。”

其实如今局势已定,高拱无论怎么抉择都一样。

只要朝臣都受了封赏,让高拱的党羽,都明明白白地看到两宫和大部分朝臣站在一起,高拱无论接不接旨,他的下台都是注定的。

但朱翊钧还是卖了这个面子。

因为,他本就打算,最后再召对高拱一次。

如今算是不约而同了。

便在这时,张居正也突然出列道:“既然如此,臣也同去内阁。”

朱翊钧看了这家伙一眼。

是担心高拱跟自己达成什么对他不利的默契呢?

他不置可否,等着高拱给他挡回去。

孰料,高拱只抬起头,瞥了一眼张居正,便闷闷道:“走吧,张首辅。”

说罢,便捏着诏书,兀自往内阁而去。

张居正见状,上前引着皇帝紧随其后。

朱翊钧无奈,只能任由他跟着。

朝官看着三人离去,神色莫名。

……

路上,内臣女官和中书舍人们,很是自觉地遥遥跟在后面,不敢靠近。

高拱又朝张居正道:“我有事要单独奏陛下。”

张居正从善如流,行了一礼,便放缓了脚步,离二人稍远些。

朱翊钧好奇地看着高拱,看他想说什么。

是要控诉自己为何要这样对他?

还是向自己投诚求情,作出最后的尝试?

待张居正离远,高拱才回过头看,看向皇帝。

斟酌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本想让你做个太平天子,安乐皇帝,不意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宁愿引狼入室,也要将我驱逐,倒是小觑了你。”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先记好,不懂也没关系,先记在心里。”

他也不管皇帝有些惊讶茫然的表情。

继续说道:“我知道张居正现在蛊惑了你母后,让你行止都听张居正的,你也因为惧怕我,便利用他让我致仕。”

“如今你或是觉得心中畅快,但往后,你必然要被此獠压制,悔不当初。”

“你且看好,他们几人合伙挟逼陈太后,往后必然牢不可分浑然一体。”

他不动声色指了指身后的张居正。

“你记住,张居正这个人在政事上,可信,但不可靠。”

“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他不惜勾结冯保,取信李氏,就是为了独揽大权,去弄他那一套新政。”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太急了,他那一套,是虎狼之药。”

“张璁的一条鞭法,我比他更懂,决然不能通行天下,否则,对小民敲骨吸髓,只会让天下速亡。”

“此后你固然会被此獠架空,但总能熬死他,你记住,一旦亲政,便要立马要废了一条鞭法。”

“开海,才是正途。”

“借助南直隶及周边数省的繁茂,与外通商,将白银吸纳到太仓库,才能重启一条鞭法。”

“开海的事,我已经做了一半,市舶提举司你一定要抓在手里。”

“但这事不能急,否则又要一场自发销毁案卷。”

“还有晋党那几个废物,张居正收拾不了他们,此后必成大患。”

“等你掌权如果事态不可控,可以让人先杀张四维父,逼他丁忧,等到掌控锦衣卫,再把他直接杀了,别怕风议。”

“王崇古这个人可以入阁,但是不能掌兵权,你可以借助他来稳住晋党。”

“不要跟蒙古人轻启战端,以如今的国力,再打两场大战,中枢就撑不住了。”

“不妨等海贸有了成效,再通过兵部徐徐削之。”

“还有你的那些宗亲,不能再大肆封赏了,等你亲政,便找理由杀一批,把田拿回来。”

高拱絮絮叨叨一路说着。

从滇南,到岭表,乃至于西虏、东夷都挨着说了个遍。

朱翊钧面色古怪地看着高拱。

他突然反应过来,高拱这是从来没正眼看过他。

哪怕今日他都这般明显了,他还是把今日的帐,全算在张居正头上了。

只觉得自己是小孩子意气用事。

说不得还觉得自己,是像历史上一样,被三位一体架空了。

朱翊钧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张居正。

张居正见皇帝朝他看来,也是微微欠身示意。

高拱恰好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此人志大才疏,行事激烈,于天下必有大患。”

“你嫡母太后应当被看护起来了,但这拦不了皇帝,你可以多去请安,或有奇效。”

“葛守礼既然没被罢,你有事就可寻他帮助,切记,万万不能写罪己诏之类的东西。”

“还有,英宗之后的武勋都是野狗,不可信,谁有吃食就围着谁。”

“朱希忠之流,必然也会倒向张居正,说不得还能给他追个王爵,哼哼。”

朱翊钧静静地听着他絮叨。

不知道是权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对先帝移情,此时有所表达。

高拱话中,尽是肺腑之言。

朱翊钧听得默然。

过了好一会,高拱才说完。

又看着心不在焉皇帝,皱眉沉声问道:“记住没有!?”

他被驱逐就在眼前,最后的机会请了这场奏对,要是皇帝一点没听进去的话,那可真是白瞎了。

高拱明白,自己近日作为,必然让皇帝愤恨,也是一心想要驱逐自己。

但他不在乎,等小皇帝被张居正架空之后,他就会对今日之事后悔了。

他说这些肺腑之言,除了看在先帝恩情的份上。

也是眼见仕途断了,抱负再无机会施展,嘱咐一番皇帝,以期将来拨乱反正,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朱翊钧突然停下脚步。

看向高拱,轻声道:“定安伯,朕记住了。”

“不过……定安伯错怪张阁老了。”

朱翊钧转身,面对着远处的张居正,微微颔首。

而后抬手,示意张居正跟随从们先等等。

众人果然停下,令行禁止。

高拱怔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朱翊钧接着方才的话语,笑道:“定安伯这爵名,是朕亲自起的。”

高拱下意识鼻腔中发出一丝疑惑的声音。

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微变。

死死盯着皇帝,等着下文。

朱翊钧朝着面色愕然的高拱,耐心解释道:“定安伯的诏书,是朕口述,由中书舍人拟旨,杀了冯保取帝印,昨夜入慈庆宫得了母后首肯,才有今日到得定安伯手中。”

他伸手,从呆若木鸡的高拱手中,拿过的诏书。

一边指着诏书内容,一边煞有介事地说道:“定安伯你看,这乃通海运,便是朕对你开海的赞许。”

“乃饬边防,是朕对俺答封贡的认可。”

“往后拿你与范文正公作比,也是一片仰慕之心。”

“桩桩件件,都是朕彻夜翻阅定安伯多年奏疏之后的体悟,发自肺腑地感念定安伯。”

高拱魂不守舍。

直到皇帝将诏书还到他手里,他才回过神来。

他终于明白过来。

怔怔地看着皇帝:“竟然……是你。”

他一心以为皇帝幼不更事,从未正眼瞧过。

哪怕方才被皇帝连同张居正逼迫自己,他也只觉得是张居正占据主导。

可如今皇帝突如其来一番话,顿时让他措手不及!

朱翊钧大大方方地点了头。

又出手掌请了一道,示意高拱继续前行。

他很有耐性地开口道:“方才见定安伯情真意切,如此坦诚相待,朕也没什么好矫作的,自然实言,省的定安伯还要为朕劳心。”

“这太师和上柱国也是朕封的,生封三公勋极,只是想要定安伯致仕,好腾出首辅的位置。”

“至于封伯,朕更是思虑良久。”

要高拱挪屁股,太师和上柱国其实已经够了。

至于封伯,自然是出于别的目的。

高拱双目完全失去焦距地往前走着。

喃喃自语:“我还以为是被张叔大破了局,陛下只是被蛊惑或者挟逼……”

“竟没想到,竟是我小觑了天下英雄。”

朱翊钧摇了摇头:“目前还算不得什么英雄。”

高拱听了这话,突然自嘲一笑。

他从来没将皇帝放在眼里。

否则也不会说出,十岁天子,何以治天下这话了。

之后更是一心将张居正、冯保这些人视为对手,视线从未投向过皇帝。

但如今看来,自己反而正是败在这一环!

自己方才一番谆谆嘱咐,没想到,反而成了笑话。

如果说,输在张居正手里,他有一半服气的话。

那败在十岁小儿手里,那真是他高拱无能了。

他突然体会到当初杨廷和面对世宗是什么感受。

高拱突然状若癫疯,痴痴笑道:“好圣君啊,果真是好圣君,这便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合当我高拱自取其辱,庸人多嘴。”

“既然如此,那臣便无事了,稍后臣便会致仕。”

说罢,一会自嘲,一会苦笑,一副失魂落魄之色。

朱翊钧瞥了他一眼,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受打击太深了。

不得不宽慰道:“朕可没有折辱定安伯的意思,朕是本欲杀你的。”

对于高拱来说,士可杀不可辱,他这表态,自然是宽慰。

高拱突地脸色一变,凛然不惧:“拱何惧一死,陛下现在也可杀我!”

朱翊钧戛然而止。

就这样静静看着高拱,一言不发。

直到看得高拱有些发麻,朱翊钧才缓缓开口道:“若非我皇考嘱咐我,定要给你善终,你以为,朕凭什么留你?你又凭什么封爵?”

“真当我罢了你,还需要舍出一个爵位吗?”

高拱一愣。

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愣是没说出口。

最后只别过头去,不再理会皇帝。

朱翊钧继续说道:“当初,我皇考极力推崇你,说你博大精详,渊宏邃密,经纶伟业,乃是社稷名臣。”

“特意吩咐我母子,可信而用之。”

“彼时,我母妃对你有成见,默然不语。”

“皇考见状,终于吐露肺腑之言,只说当年为裕王时,你有护佑之劳,登基后,你有辅政之功,哪怕不用,也万万要善待。”

朱翊钧看着高拱别过去的脸,轻声道:“我皇考,实以亚父待你。”

“高拱,你果真问心无愧吗?”

高拱脸色涨得通红,朱翊钧说罢这句便静静等着高拱反应。

二人相顾默然。

一时没了言语。

高拱突然脸色恢复平静,长叹一声:“老臣实在小看陛下了。”

“陛下要我对付徐阶明说便是,何必说这些话拿捏我。”

这些话真真假假,他固然能斥责皇帝信口雌黄。

但话里说的事,却是没出入的。

他与先帝,确实情同父子。

但凡过不了心里这关,怎么驳斥都没意义。

皇帝这份洞彻人心,他突然觉得输也不冤。

朱翊钧摇了摇头:“让徐阶归田,只是顺手为之。”

高拱一愣。

没反应过来:“顺手为之?”

朱翊钧扭头看向高拱:“如果只是为了徐阶,朕还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高拱虽然已经下野,但多年习惯在这里,一听这话,便思考起来。

半晌。

他突然意识道什么,惊声道:“陛下要动南直隶!?”

朱翊钧有些惊讶于高拱的才智,不过片刻就想到了缘故。

欣赏道:“大明朝的历史任务之一罢了,旷日持久,总得先落子。”

高拱没品出含义来,却突然感受了比折辱更让人难受的态度——皇帝竟然在居高临下地欣赏自己!?

本就愿赌服输的事情,可现在落到少帝身上,对自己露出胜利者的姿态,当真是哪哪儿都不舒坦。

高拱不自然地别过头:“陛下要什么。”

皇帝抬出先帝拿捏他,必不是无由。

朱翊钧转过头,看向高拱:“总督漕运兼提举军务,王宗沐,以及,两淮都转盐运使,王汝言。”

高拱深深看了一眼皇帝。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人我可以给陛下,但没用,两淮盐政水太深,不是一个漕运总督和转运使能办到的。”

朱翊钧突然一笑:“所以,还需定安伯致仕前,向朕陈情一番,举荐海瑞。”

“官职便任,佥都御史,督理两淮盐课兼理河道。”


乾清宫,偏殿。

朱翊钧领着吕调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殿内几人。

除了李太后与朱希忠之外,还有李太后的生父,李伟。

后者,当然是朱希忠进宫时,“顺路”邀请一同进宫了。

见到皇帝进来,除了李太后外,纷纷起身行礼。

即便是国丈,也得乖乖称一声皇帝陛下。

朱翊钧放慢步伐,等人行完礼,这才大步上前,将二人胳膊扶住。

他责备道:“国丈、国公,都是朕的仁爱长辈,私下何必行此大礼。”

李伟不敢受扶,连忙避过,又是一通客气话。

他出身低,半辈子都在山西,四十了才进的京城,口音极重。

朱翊钧勉强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干脆一直微笑颔首。

又看向朱希忠,好奇道:“成国公怎么有暇入宫了,身体可好些了?”

成国公身子还硬朗的时候,文华殿廷议,便是作为纠仪官。

后来一场重病,不能履职,便不怎么进宫了。

今日被他指使进宫,面上总得问一句。

朱希忠一身老年病,说话显得很是缓慢:“本是府上的命妇进宫陪太后叙话。”

“但或是陛下登极、太后加位的缘故,让臣这两日身子都好了些,便一同进宫向陛下与太后谢恩。”

朱翊钧连连点头。

难怪先帝说这位成国公生性机敏。

光说话这让人的舒坦劲,就没得说。

李太后看着自家儿子领着礼部尚书来了,心知多半有事。

她叹了口气,朝李伟说道:“阿父,今日先回去吧,过两日得了闲暇再说。”

李伟便要行礼告退。

朱翊钧连忙抢白道:“朕登基后,还未受过国丈耳提面命,今日适逢其会,正好尽亲亲之谊。”

“国丈不妨先去外殿品尝贡茶。”

“朕与母后说上两句,便来为国丈煮茶。”

他让成国公把人一并带进宫,自然是有事的。

怎么能轻易给人放走。

李伟心中意动,连忙看向李太后。

身份高低还是根据地位说话的,虽然身为父亲,但他以女贵,就得对自己女儿言听计从。

见到李太后颔首同意,他才连忙谢恩:“陛下仁德孝悌,臣这就去外殿候着。”

说罢,毕恭毕敬跟着太监往前殿去了。

李伟走后,朱翊钧才不露声色悄声问道:“娘亲,国丈似乎闷闷不乐?”

李太后没好气道:“每次见我,都只知道讨封赏,被我训斥了一番。”

现在有外人,她也不好多说,点到为止。

无奈地摇了摇头后,才看向自家儿子跟领来的吕调阳:“皇帝与吕尚书怎么辍了廷议,联袂寻我来了。”

现在时间还早,按理来说,刚廷议不久。

朱翊钧没直接回答,先示意太监给吕调阳赐座。

而后才叹了口气,道:“娘亲!祸事了!”

吕调阳仔细观察着皇帝一路上的行为举止,现在听了这话,更是无奈地撇撇嘴。

李太后却不知,她些微露出惊容:“出了何事?”

朱翊钧忙道:“娘亲可知左顺门大案?”

“今日竟有左顺门第二的架势。”

“方才廷议上,有数十名言官弹劾冯大伴,我忧心国朝动荡,心中万分惴惴。”

李太后听了这话,自然坐不住。

左顺门案他自然听说过。

二百余名朝臣伏阙哭门,世宗皇帝为了弹压,只能出动锦衣卫,仗杀十余人。

她儿子这才登基,难道就要遇到这一遭!?

朱翊钧继续说道:“至于言官们各种因由祖制,朕也不甚清楚,便干脆请来了礼部尚书,与娘亲分说。”

说罢,他示意一下吕调阳。

与高拱党羽不同,吕调阳在李太后这里,印象分是正的。

再加上冯保经常在他们母子面前,说其人的好话,所以吕调阳在李太后心中,多少算个可以信任的人。

这也是他把吕调阳带过来的缘故。

在李太后面前,吕调阳劝一句,比起高拱弹劾一百本都有用。

吕调阳被点到,自然得表态:“陛下与太后,但有所问,臣知无不言。”

李太后朝吕调阳看了过去。

急切道:“吕尚书,究竟出了何事?”

朱翊钧也附和道:“吕卿,跟太后好好说道。”

又与李太后请示:“娘亲,路上吕卿已经与我说过了,我先去陪国丈。”

李太后了点了点头。

朱翊钧便起身,往前殿去了。

路过时,又朝朱希忠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助攻。

皇帝走后,吕调阳心中叹了口气。

朝李太后行了一礼,才缓缓开口,一副不偏不倚地样子,将廷上事端,成法因由解释了起来。

……

李伟心情有些急切地在前殿等候。

一口一口茶水下肚,虽是贡茶,却犹如牛嚼牡丹。

他只盼着待会与皇帝奏对,关于他封爵的事,能有个准信。

自家女儿现在得了势,动不动就呵斥他,实在不好沟通。

想必,这十岁的外孙,能够好说话一些吧。

正想着,一道声音从由远及近。

“如何都这么不懂礼数,竟然无人为国丈斟茶?”

李伟抬头一看,便看到小皇帝一脸不悦地走了进来。

看到自己,才转怒为喜,

旋即二话不说,便拿起茶具,要为礼奉自己饮茶。

李伟心中舒坦,面上却还是得推辞一番,伸手去接茶具:“不敢不敢!臣自己来就好。”

朱翊钧强行给他茶杯拿过来,添了一杯,又示意左右退下。

他端起茶杯,递给李伟:“国丈习惯事事亲力亲为,是清苦惯了吧?”

“想朕登临大宝,却差点忘了回报母族,实在是朕的不是。”

两人再度一番客气拉扯。

朱翊钧关切道:“国丈方才,是在问我娘亲封爵的事吧?”

乾清宫现在都是他的人,只要没挥退左右,就瞒不过他。

李伟连忙从座椅上抬起屁股:“陛下,臣并非讨要爵位……”

朱翊钧伸手给他按回了座椅:“国丈,你我骨肉亲缘,不必这般见外。”

“什么讨要这么难听,朕登临大宝,恩荫母族,本就是应有之义。”

这态度,李伟总算感受到了什么叫如沐春风。

他鼓起胆子道:“那陛下,此事现在是什么说法?”

封爵是没跑了。

但封的爵不同,食禄高地也不一样,他就是为这事,探李太后的口风呢。

朱翊钧给自己斟了杯茶,悠哉道:“食禄八百……”

李伟听到这个数字,脸上当即泛起失望之色。

八百石,也忒磕碜了,正常国丈怎么都是一千石。

朱翊钧继续说道:“……是礼部议的,娘亲否了,说怎么也要一千石!”

李伟这才稍稍开霁脸色。

世宗皇帝的国丈玉田伯,乃至于前几天去世的德平伯,都是一千石。

却听皇帝又摇了摇头:“朕没同意。”

李伟愕然。

只听朱翊钧继续道:“一千石岂能彰显朕的亲亲之谊?”

“国丈,等确定我皇考陵址,便让你与朱希孝,主持昭陵修建,完工后,再益禄二百石!”

李伟当即转惊为喜,起身拜倒。

这次,朱翊钧没再拦他。

……

偏殿中。

吕调阳还在为李太后解惑。

祖宗成法的来历。

隐患利弊的故事。

解释剖析得很深刻,不负礼部尚书的位份。

李太后同样听得很认真。

初时还不时看向朱希忠,估计是在考虑效仿世宗。

但之后越听越是沉默。

不时开口垂询朱希忠,想做个确认,得到的回答也只让眉头皱的更紧。

突然,李太后打断吕调阳,疑惑道:“吕尚书,成国公不也是三公之身兼任锦衣卫指挥使?”

“如何就符合成例了?”

吕调阳有心解释,又事涉勋贵,不好明言。

倒是朱希忠坦然道:“太后,我朝的三公三孤,只有名,没有实。”

“若是要等同的话,大概是让臣领着锦衣卫,入内阁办事。”

吕调阳忍不住多看了这位国公两眼。

这话直白至极,倒是能让李太后能明白个中危害,不过……可不符合为官之道,也不太像朱希忠的作风。

李太后听罢,沉默了半晌,过了良久才道:“所以,我应该从了言官们的请,削去冯大伴的东厂提督?”

话音刚落,朱希忠便立刻接话:“微臣也可为太后,将这数十名言官悉数逮拿下狱!”

“锦衣卫,随时听从太后调遣!”

吕调阳心头一跳!

这朱希忠怎么回事!

他连忙劝道:“万万不可!”

李太后无语地看了一眼吕调阳,不会以为她蠢到这个份上吧。

朱希忠拐着弯谏言,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只是……

李太后心中还是不服气的,甚至于不安。

皇帝刚刚登基,只有孤儿寡母,朝臣不思辅佐就罢了,还抱团弹劾她依仗的内臣。

让他如何作想?

更别说,不止是高拱和他的党羽,就连冯保日常夸赞的吕调阳,也没为他说话。

甚至勋贵都没有拉一把。

这才是孤臣啊!

现在要让她削了冯保的职位,岂不是自断一臂?

她看吕调阳这副模样,更是突然起了试探之心:“万万不可?”

“那吕尚书是认为,我应该削去冯保的职了?”

“不知吕尚书可有合适的人选,接东厂之任?”

吕调阳心中涩然,这话,多半是有些疑心了。

这一趟,吃的亏可太多了。

他正要接话。

余光中,突然看到朱希忠缓缓起身:“太后,微臣倒是有人可荐。”

……

外殿。

朱翊钧已然是与李伟聊得火热。

他面带微笑,静静听着李伟细数李太后当初调皮的事情。

李伟颇有些眉飞色舞:“嘉靖二十九年,为了躲避庚戌之变,我才带着太后入京”

朱翊钧适时插话:“那娘亲又是怎么进的裕王府呢?”

这就是为了引出话题了。

李伟大大咧咧灌了口茶,抹嘴说道:“哈,我当初来京城避祸,自然是有打算的!”

“陛下有所不知,当时选择来京城,便是因为有人照拂。”

“我那族侄李进,当时在宫里当差,任御马监随堂太监。”

“当初太后进裕王府,便是走了他的路子。”

御马监是内廷十二监之一,虽然相去司礼监十万八千里,却也掌管着卫营,有着相应的地位。

裕王当初有望帝位,自然不是谁都能进的。

作为御马监随堂太监,李进恰好有这个份量。

朱翊钧面露惊容:“娘亲从未与我说过这位恩人,甚至也不曾提拔过名唤李进的。”

他明知故问。

李伟无奈道:“此前陛下还未登基,太后也是怕横生波折。”

“外戚名声,哪能随便提拔,言官最爱弹劾这个了。”

“要是恶了先帝,才是得不偿失。”

别看李太后此前母仪后宫,但实际上丝毫不敢僭越。

陈太后一家隆庆元年就封爵了,自己这亲国丈,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这就是长线求稳,就等着新帝登基呢。

当然,现在时机终于成熟,他才敢跑进宫问李太后讨要爵位。

朱翊钧怫然不悦:“这也是国丈的不是,为何不早与朕说。”

“这位族叔现在还在御马监?”

李伟虽然被责怪了一句,却像吃了升仙丹一般舒坦——这才显得亲近。

更是有问必答:“是,还在御马监秉笔呢。”

御马监也一样,掌印为首,几个秉笔是副手,地位不算低。

朱翊钧摇了摇头:“朕岂能忘恩负义?趁着这次恩荫,朕也要封赏这位族叔!”

李伟笑逐颜开,族叔都这般厚待,更显皇帝的亲亲之谊。

他作为国丈,好日子还在后头。

李伟随口问道:“陛下是要封那厮做御马监掌印?”

毕竟是太监,又不能封爵。

而御马监秉笔仅次于掌印。

皇帝要是提拔李进,也只能从秉笔,提拔成掌印了。

不过……掌印现在不是冯保吗?

朱翊钧一愣:“御马监掌印?”

“东厂提督啊!”

……

“你是说,让李进掌东厂?”李太后意外地看向朱希忠。

朱希忠点了点头。

李太后仔细品咂,也咂摸出味来了,不由多看了两眼朱希忠。

要不怎么说勋贵永远是忠诚的狗。

外朝不顾他的颜面,弹劾她身前的大太监,要是她就这么屈服,里子面子都没了——皇帝还小,也不好与他说这些。

现在朱希忠这个提议,倒是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哪怕退让些许,里子是半点不亏啊!

东厂从亲信手里,到了族人手里,岂不是左手倒右手?

想到这里,心底的排斥也消散了。

她缓缓点头,却突然止住,看向吕调阳:“吕尚书,这符合祖制吗?”

吕调阳愣了愣,顺着这这话思索了起来。

其实东厂最好也不应该在外戚手上。

但这亲戚关系说不上近,而且毕竟不是什么朝官,陈洪作为陈太后的家奴,也是任过司礼监掌印的。

要是他拿这个说事,届时太后问一句,怎么陈洪可以,李进不行?他就更两难了。

想到这里,吕调阳只得肯定道:“并不违制。”

李太后这才满意点点头。

……

李太后与李伟一同离去了。

临走前二人心情似乎都比较好,有种解决一大困扰的感觉。

尤其是李伟,只恨没有早点进宫。

皇帝不仅给他许了一千二百石的食禄,又承诺往后还有富贵,暗示自己遣人去东南考察,等明年便可以组建商会,参与海运。

当真是好外孙。

朱翊钧亲自将吕调阳送到了殿外,抓住他的手,热忱道:“元辅的事,还要难为吕卿。”

吕调阳逃也似得离开。

朱翊钧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了一声。

这才回头看向朱希忠,真情实意道:“国公果才是宗社之臣。”


屏风撤开后,一道声音从上方传来。

“朕甫一登基,便有言官联名上奏,难道是朕不德所致?”

百官注意力尽数被勾了过去。

纷纷抬头望去。

只见得小皇帝手里拿着论语,手腕撑着御案,身子微微站起,神色惊愕地开口。

这番举动,就连一旁的冯保都没反应过来。

他恨恨将挪开屏风的太监张鲸记在了心中。

旋即警惕地看向小皇帝,不知道这是闹得哪一出。

高拱也是皱眉不已。

眼下只有他有这个地位能接下这话茬。

他看向御阶上的小皇帝,行礼道:“陛下,御史风闻奏事,向来有之。”

“如今或许弹劾之人天怒人怨,才有此不约而同,也并非联名劾奏,无关乎陛下圣德。”

“还请陛下放心听政,臣等廷议,便是为了处置这事。”

小皇帝不通政事,他难得解释了两句。

总之就是,不关你的事,自己玩自己的去。

朱翊钧心中清楚,他在廷议上露头,必然要受到高拱与冯保双方的警惕。

所以,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

别居中平衡没搞成,被这两人联手按下去了,才让人笑话。

他早想明白这一层,直接开门见山:“元辅,此事你们廷臣好好商议,朕不多加干预。”

“就是这言官一齐上书,弹劾朕的大伴,大伴又说这是结党,无论如何,都太耸人听闻,可否给朕解释原委?”

你们怎么议论,怎么票拟我都不管。

就是被这事吓坏了,又是结党,又是联名弹劾的。

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解释一下就行,反正我早晚要知道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却还是一时无人应声。

突然,栗在庭出列抢白道:“陛下,此事说来话长。”

“简单而言,便是冯大珰这一身的职司,有违祖制!是祸乱之始!”

啧,这眼力见。

要不是个进士,朱翊钧都想把司礼监掌印给这栗在庭来当了。

他不去看身旁冯保的神色,疑惑问道:“何处有违祖制,这司礼监掌印,不由内臣当,难道该从进士中选拔?”

朝臣们自然不能平白受了这话。

话都到这里了,也不介意给皇帝科普一番。

工部尚书朱衡,一个半技术官僚,当场就着了小皇帝的道。

他失笑解释道:“陛下,司礼监掌印自然是内臣担任,不过,按祖制,却是不能再兼任东厂厂督一职了。”

朱翊钧似乎是听懂了。

他转头看向冯保,懵懂问道:“大伴,果真如此?”

冯保面无表情,宛如照本宣科答道:“奴婢区区贱身,哪里懂什么国朝成例。”

“这东厂厂督,是先帝点我的,这司礼监掌印,是李太后提拔的,奴婢也未曾听闻要革我某职,便一并任了。”

“若是廷议的结果太后点头了,咱家照做便是。”

说一千道一万,这事也绕不过李太后。

你说有违祖制,咱家不过是上命难违。

你们自己廷议就好,什么结果我都认了。

朱翊钧暗自瞅了冯保一眼,果真是八风不动。

按照如今这个烈度,数十名御史、科道言官,稍微处理不好,就是国朝大案。

别说他娘亲,先帝复生都不一定挡得住!

当初先帝以义父事高拱,都能被徐阶赶回家。

成年皇帝与内阁辅臣尚且如此,更别说监国太后和太监了。

但冯保却这般有恃无恐,只可能是有人要反水啊!

只要出来些有分量的廷臣,站在高拱的反面力挺冯保,李太后就能再度泰然坐在裁判席上了——裁判,是不可能错的。

至于什么是有分量的廷臣?

那大概是六部尚书一流吧……比如杨博,又比如吕调阳。

想到这里,朱翊钧看向礼部尚书吕调阳,这位新党二号人物。

好在他就是为这事请了这几天临朝听政的,背刺可以,等冯保吃够亏再说。

他带着好奇神色,问道:“吕卿,你是礼部尚书,这些国朝成例,你应该最懂了,不知这二者为何不可兼任?”

吕调阳正想事情,突然被叫了一声,连忙回过神来。

他先行了一礼,开口道:“微臣不敢称最,但或可为陛下解惑,这司礼监……”

还未说完,朱翊钧就抬手打断了他。

他只要前半句,后面的还是别说了,免得说什么不受控制的话。

朱翊钧:“吕尚书,廷议才是国朝大事,若是礼部没有要事议论,不妨随朕到侧殿为朕解惑?”

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预谋,今天都先给我忍着。

吕调阳张了张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最后还是推脱道:“陛下,微臣这里,确实还有事要议。”

那更不能让你议了!

朱翊钧连忙看向高拱:“元辅,数十名言官上奏,此事太大了,朕心中惴惴,却又不好搅乱廷议,不如,便将吕尚书借朕解惑如何?”

“朕冲龄践祚,不通政务,母后监国,深宫妇人,正需吕尚书开解一番,才好明白科道言官们义愤所在。”

高拱听小皇帝这话,着实有些道理。

言官群议汹汹固然可怕,但皇帝跟太后,终归是深宫妇孺,就怕不懂事态严重性。

也好,让吕调阳好好说说如今是什么个局势。

想到这里,他转而看向吕调阳:“吕尚书,礼部的事明日再议吧,圣上有召,岂能推脱。”

吕调阳摸了摸怀中的奏疏,心里发苦。

如今言官抬出祖宗成法,可是个绝佳的机会。

都说冯保身兼两职,不守祖制。

这话固然没错……可高拱不也是一样!

都位居首辅了,还任着吏部天官?

祖制这武器,冯保区区太监拿不起来就罢了,但对文官而言,却是通用的。

高拱只以为朝臣六部九卿都与他一条心,才敢这么放肆大胆。

可若是有大臣一旦挑破高拱这一身职司,与冯保一般无二。

这弹劾冯保之事,就变成弹劾司礼监掌印与内阁首辅,要么一起罢,要么一起用。

总不能祖宗成法还选择性适用吧?

届时,无论是新党,还是李太后,都能和稀泥,借口为朝局稳定故,将二人都轻轻放下。

非但如此,这次声势浩大的弹劾,言官们只用祖制攻讦冯保,怎么无视了高拱?

元辅或许不知情,但这些言官究竟是为了国朝政局,还是借题发挥?

一旦追究下来,也必须有人负责。

这些言官,以及御史头子葛守礼,首当其冲!

而冯保方才拿出的结党之说,也就能作为插手御史台的由头了。

说白了,新党现在要做的,就是捞一手冯保,再断高拱一臂。

如此,便能既不把火烧得太旺,防止朝局动荡,却又能将高拱按住,直到他体面致仕。

这些,就是与冯保之间的默契了。

也是张居正临走前的交代。

而今日正要让杨博反水,把这一层揭开。

结果杨博屁股不干净,刚一廷议,就被赶回去自陈罪过,疏乞罢免了。

杨博不成就算了吧,本来就是中途入伙的,他吕调阳来也是一样。

他怀中正备着礼科给事中的奏疏呢,就准备伺机而动呢!

结果,他也被皇帝打乱了布置。

这让他心下疑惑,是不是今天日子不好?

此时被皇帝和当朝首辅盯着,他也明白现在不是时候了。

杨博和他是六部尚书,分量足够,其他言官,可不够格在高拱面前说话的。

当初户科给事中曹大埜(yě)弹劾高拱十大罪,第二天就被扔到乾州做判官去了,半点浪花都没掀起。

面对高拱,不能玩什么循序渐进。

也罢,那便等明日廷议罢,高拱总归逃不脱这一遭的。

想到这里,他才朝御阶回话:“陛下固请,臣安敢不从。”

朱翊钧满意地点了点头,便从御阶上,转身进了侧殿。

吕调阳无奈跟上。

路过同僚时,与王国光对视了一眼,悄然使了个眼色。

又朝着面色难看的冯保,微不可查摇了摇头。

……

吕调阳本是去往偏殿,结果到了偏殿,太监张鲸却说皇帝在文华殿外等他。

他不明就里,出了文华殿。

果然看到皇帝正在文华殿外等着。

吕调阳连忙上前行礼:“陛下。”

朱翊钧点了点头,解释道:“朕想了想,这事我母后应当也蒙在鼓里。”

“朕资质驽钝,就怕不能全然理解吕卿的话语。”

“吕卿不妨随我去见母后,向朕与母后一道分说。”

吕调阳一愣,旋即为难道:“陛下,微臣岂能随意踏足后宫……”

朱翊钧笑道:“去朕的乾清宫,母后正在我偏殿,受成国公的贺。”

说罢,便转身朝乾清宫去了。

还不忘招招手,示意吕调阳跟上。

吕调阳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朱翊钧走在前头闲庭信步,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吕卿,不妨先与朕说说,这二职,为何不可兼任?”

前戏总要有的,不能一上来就直接给吕调阳上强度。

吕调阳恭谨道:“陛下,此事说来话长。”

“简单而言,便是这司礼监权势过大,举凡镇守太监的调派、同三法司录囚、备守坐营、东厂等大权皆归司礼监。”

“掌印与首辅对柄机要;睑书、秉笔与管文书房,则职同次相;其僚佐及小内使,俱以内翰自命;尤其内官监视吏部,掌升造差遣之事。”

“这是文。”

“而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领厂卫数百人,隶役数千,有兵戈刀甲,可缉捕、监察、刺奸。”

“这是武。”

“若是二者职权并于一人之手,内庭大权尽在指掌,无异于太阿倒持,乃是祸乱之始。”

无论准备怎么反水,这政治正确不能丢下。

不管做什么,反正嘴巴上说的,都得是道理。

朱翊钧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所以祖宗成法乃是大小相制?”

吕调阳眼皮一跳,连忙更正道:“陛下,这是职权交错,文武相维,并非大小相制、异论相搅那一套。”

朱翊钧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了。

吕调阳见状继续道:“我朝多有此成例,譬如这都御史、通政使都设左右两人。”

“亦譬如这地方军政,分由巡抚、三司分管。”

“此前元辅被曹大埜弹劾,首辅之身不该任吏部尚书,都是这个道理。”

他不着痕迹地夹带私货在其中,暗暗影响着小皇帝的观感。

可惜,都是老油条,谁面上还没点油滑。

“元辅?”朱翊钧恰到好处接过这话,似乎回想起什么,“原来如此,吕尚书不说,朕还未想起,现在倒是惊觉,竟与张阁老与朕说的一般无二。”

他面色坦然,似乎真有这事一样。

吕调阳一愣:“张阁老跟陛下说过?”

朱翊钧露出回忆的神色:“六月初二那一天吧,张阁老向我陈述天下大弊。”

“说到税赋、度田、开海、吏治,举了些例子。”

“论及吏制失衡的时候,便谈到了元辅、冯大伴、还有南北直隶的事。”

六月初二,就是张居正召对那一天。

张居正自然是没说这些话的,但是,既然当时只有他二人,那以后他们说了什么,就是朱翊钧说了算了。

别说张居正不在,就算他在,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一直难得糊涂下去吧。

但这下可给吕调阳整不会了。

这,张阁老都跟陛下说了什么啊!

吕调阳总归是老江湖,也不能听什么信什么,不由试探道:“张阁老倒是未曾与微臣说起此事。”

朱翊钧奇怪地看着他:“怎么,吕卿经常刺探圣听?”

吕调阳脸一黑,连忙告罪:“微臣……”

朱翊钧只是开个玩笑,逗逗老头。

笑着摆了摆手:“或许因为吕尚书不是阁臣,说太多也不懂吧。”

“否则,你道朕为何要支持考成法,屈尊请日讲官与两宫考成课业?”

吕调阳这下倒是迟疑了。

皇帝支持考成法这事,虽然让新党振奋良久。

但究竟出于什么心态,一直也没个说法。

如今看来,莫非真是张阁老暗中影响?

朱翊钧给足了吕调阳思考时间,偷偷观察其神色。

见脸上显然露出纠结的神情,他趁热打铁道:“不止是考成法,张阁老那日说的,朕都深以为然。”

“度田、一条鞭法、京营改制、海运、官学等等,简直令朕豁然开朗!”

“吕卿啊,这才是为宗庙国家计,多跟张阁老学学。”

朱翊钧闲庭信步,嘴上说话情真意切。

新党?

谁说一定是张居正的新党,为什么不能是朕的新党?

他当然不会全盘接收张居正新法的内容了。

其中局限性,不说别的,就是这度田的强压虚报,一条鞭法不顾经济规律凌虐北方,这些他都接受不了。

当然,老规矩,冠名权不争,内容可以优化嘛。

他还犯不着跟张居正抢功劳。

吕调阳却不知道皇帝的想法。

哪怕他一身养气功夫,此时都忍不住频频皱眉,抓挠胳膊了。

张阁老与皇帝的共识,竟然还超过他这个多年副手、心腹同道!?

张居正可没跟自己说得这么全面!

什么京营他都只模模糊糊听了几句。

官学、海运又是要改什么?

他此时已经不是狐疑了,反倒是有些心酸。

对自己这多年的老友,都有所保留,反而是对十岁天子和盘托出。

果然,学成文武艺,终究还是要货与帝王家。

话到嘴边,只能强颜欢笑道:“是,微臣是应该多与张阁老学一学。”

朱翊钧突然转过身。

诚挚地看着吕调阳:“不过吕卿说的,也颇为契合张阁老所言。”

“冯大伴与元辅,确实有些不合祖制。”

“那吕卿,你又对此次言官弹劾,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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