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逐梦小说 > 其他类型 > 世子痴情人设要塌,亡妻要回归 番外

世子痴情人设要塌,亡妻要回归 番外

白白的狗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故人的亡魂重归天地。像梦一般。中元节那天,绿竹已经哭过一场。当日裴迹之在旁,她没将场面闹得太难堪,毕竟裴迹之这三年苦处绿竹也看在眼里。如今沈亦谣就坐在她身边,同她温声细语,一如这三年岁月从未发生过。·当年沈亦谣去时,只有绿竹在旁。沈亦谣感了伤风,一连三日倚在船舱的床上咳嗽,体力难支,往日珠圆玉润的脸蛋迅速消瘦下去。绿竹喂药已经喂不进去了。沈亦谣快死的时候,已经说不了话了。面色黑灰,唇色苍白。最后的时候,绿竹双手颤抖攥着沈亦谣的手,咬破了唇,血气从牙关泛出来。亲眼看着沈亦谣的瞳仁一点点扩散,在自己手心一点点失温。她也悔恨、也怨怼,如果她早点发现小姐身体不适,下船靠岸找郎中,或许小姐就不会死。停灵第三日,姑爷才收到信赶到檀州。她怨恨地看...

主角:裴迹之沈亦谣   更新:2025-01-07 14:06: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迹之沈亦谣的其他类型小说《世子痴情人设要塌,亡妻要回归 番外》,由网络作家“白白的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故人的亡魂重归天地。像梦一般。中元节那天,绿竹已经哭过一场。当日裴迹之在旁,她没将场面闹得太难堪,毕竟裴迹之这三年苦处绿竹也看在眼里。如今沈亦谣就坐在她身边,同她温声细语,一如这三年岁月从未发生过。·当年沈亦谣去时,只有绿竹在旁。沈亦谣感了伤风,一连三日倚在船舱的床上咳嗽,体力难支,往日珠圆玉润的脸蛋迅速消瘦下去。绿竹喂药已经喂不进去了。沈亦谣快死的时候,已经说不了话了。面色黑灰,唇色苍白。最后的时候,绿竹双手颤抖攥着沈亦谣的手,咬破了唇,血气从牙关泛出来。亲眼看着沈亦谣的瞳仁一点点扩散,在自己手心一点点失温。她也悔恨、也怨怼,如果她早点发现小姐身体不适,下船靠岸找郎中,或许小姐就不会死。停灵第三日,姑爷才收到信赶到檀州。她怨恨地看...

《世子痴情人设要塌,亡妻要回归 番外》精彩片段


故人的亡魂重归天地。像梦一般。

中元节那天,绿竹已经哭过一场。

当日裴迹之在旁,她没将场面闹得太难堪,毕竟裴迹之这三年苦处绿竹也看在眼里。

如今沈亦谣就坐在她身边,同她温声细语,一如这三年岁月从未发生过。

·

当年沈亦谣去时,只有绿竹在旁。

沈亦谣感了伤风,一连三日倚在船舱的床上咳嗽,体力难支,往日珠圆玉润的脸蛋迅速消瘦下去。

绿竹喂药已经喂不进去了。

沈亦谣快死的时候,已经说不了话了。面色黑灰,唇色苍白。

最后的时候,绿竹双手颤抖攥着沈亦谣的手,咬破了唇,血气从牙关泛出来。

亲眼看着沈亦谣的瞳仁一点点扩散,在自己手心一点点失温。

她也悔恨、也怨怼,如果她早点发现小姐身体不适,下船靠岸找郎中,或许小姐就不会死。

停灵第三日,姑爷才收到信赶到檀州。

她怨恨地看着面前匆匆赶来的锦衣公子,上前推搡,“你走!”

裴迹之神色慌张,伸手就要去掀那棺木,绿竹扑上前将他推倒在地。

“你要干什么!”

“沈亦谣。沈亦谣她怎么会死呢?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小姐她不好。她一点都不好!她过得不开心,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在乎她!关心她!你们都欺负小姐,是你们害死她的!”绿竹死命捶打着裴迹之的肩,说出自己从未有勇气开口的话。

“小姐她,她已经没有爹娘了啊!”绿竹跌坐在灵堂地上,发髻散落,珠钗滚了一地。

灵堂里还供奉着夫人老爷的牌位,若是他们在天之灵看到小姐这般被欺负,该多么伤心啊。

沈亦谣父母去后,绿竹一直陪着沈亦谣在檀州和京城之间来回奔波。

母亲死后,沈亦谣一个人在檀州守孝了三个月。日日坐在母亲往日生活的宅院里,不说话,眼神里空落落的,一坐就是一整天。

绿竹就那样看着小姐一个人在院里枯坐,送进去的饭菜总是只用一两口。

绿竹几乎不敢睡觉,她总是怕,一个不注意,小姐就那样随夫人去了。

小姐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生机了,夫人的死,把将她钉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颗钉子,也被拔除了。

回京城之后,那一日院门没有关好,小姐养的狸猫跑了出去走失了。

小姐扶着门在院门处呆呆地站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吩咐绿竹不用找。

她说,留不住。

绿竹觉得,小姐最后那次回檀州,好像已经预知天命了一般。她不愿意留在梁国府,想要回到她长大的地方。

绿竹求了檀州所有的族亲长辈,希望能让沈亦谣葬在檀州,但他们都支支吾吾,面露难色。

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哪有葬在娘家的道理。

绿竹只能陪着沈亦谣的棺椁,看着裴迹之将小姐带回困住了她一生的地方。

出殡那天,绿竹从箱笼里翻出自己最贵重的衣裳,悄悄烧给小姐。

她原本是没有资格的,只有死者亲属才有资格烧贴身衣物给死者。

可是小姐已经没有亲人了。

·

沈亦谣用手指轻轻挑着绿竹额前细细软软的绒毛,亲昵地说,“绿竹。你怎么还没有嫁人啊?”

绿竹低着头,压住自己心头的回忆,悄声细语,“嫁人,有什么好的。”

沈亦谣瞧着绿竹清秀的脸颊,好想伸手抱抱她,捏捏她的脸。


梁国府里灯烛一个院子接一个院子地亮起来。

丫鬟小厮拎着灯,摩肩接踵地塞在廊下,裴迹之不让他们靠近。

他一路仰头高呼,“沈亦谣——”。

呼喊声一路传到国公爷和许氏的院子里,许氏穿着单薄的中衣,赤足“咚咚咚”跑下床,站在花窗边。脸黑如炭。

“他疯了!”许氏气冲冲地就要杀出门去。

国公爷上前为妻子披上外衣,皱眉仰看天空。星河灿烂,万里无云。

明天是个天晴的好日子,梁国府将喜提京城劲爆流言一则——

梁国公世子丧妻三年后,忧思过度,为妻辞官后疯了。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老来丧子、幼子不堪、声名狼藉。

叹了一口气,颤颤悠悠自己走回床上。

要不一觉把自己睡背过气去吧?

裴迹之边走边喊,许氏穿上衣裳赶过来,身强体壮的老太太从游廊下窜出来,伸手就左右开弓扇了裴迹之两个大耳刮子。

“你喊什么!”

裴迹之捂着脸,笑着答,“我喊鬼呢。”

许氏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儿子剁了,“人死了三年了你现在鬼吼鬼叫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你别管我。”裴迹之自顾自走,边走边喊。

许氏从背后一把把裴迹之揪住,扯过脸来一看,裴迹之双目红肿,失魂落魄。一时竟语塞,“你、你……真是疯了!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想活了!?”

裴迹之浑浑噩噩地,双目失神,“我想做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亡妻,活着的时候就喜欢逃跑。生气了就回娘家。

如今做了鬼魂,只要她不想回应,他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许氏猛地推搡了裴迹之一把,“当初就不该让你娶她!她性子刚硬,与你本就不是良人!她活着的时候,给过你一分好脸色吗?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值得你这么挂念她!”

“她是良人。是我不是。”裴迹之垂下头,自顾自地走了,“母亲。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讲了。”

他本来就不该激她。

沈亦谣小心翼翼,就是为了不与他产生半分纠缠,是他自己得意忘形,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

无论是她的回来,还是与他再结发,都不是沈亦谣心中所愿。

裴迹之恍恍惚惚,竟走到了沈亦谣生前所住的熙春阁。

熙春阁院门前落了锁,锁头生了锈,积年陈灰。

两年前,整个梁国府大兴土木,熙春阁是唯一没有大修的院落。

本就地处西北角偏僻清幽,沈亦谣故了以后,就连从院门前经过的人都少了。

裴迹之不知道该拿这处院子怎么办,他不敢进,也不让人进去洒扫。

三年的爱恨与挣扎的片段,都被一把锁挡住。一张被子盖下来,活人只管蒙头朝前走。

沈亦谣的寝居里,陈设一切如昨。

她生前用的毛笔,还搁在笔架上。窗前铜镜旁,还有她离开梁国府那日从妆奁里拿出来挑的钗环。桌案上的烛台,还有未燃尽的残烛,那是她亲手剪的灯芯。

甚至床上叠的被衾,都还是她离开前的那张绣折枝梅蚕丝锦被。

沈亦谣飘在房中,一瞬间有种时空错位的茫然。

梁国府变了太多,理所当然地,她以为熙春阁也变了。是以她前几日甚至没有想过来看一眼。

是不想、是不敢。

她怕变化,也怕回忆。

沈亦谣皱了皱眉,几乎想立刻转身逃开。

痛苦的回忆涌上来,她曾在那张床上缠绵病榻多时,床头的梨花木有一处因她头的倚靠被打磨得锃光瓦亮。

一砖一瓦,都是一草一木都是过去的痕迹。

离开那日,她与裴迹之在书房吵完。她转身就回了熙春阁收拾包袱行李,她想回檀州娘家散散心。

即使她娘家已经没有娘了。

裴迹之追过来,隔着花窗,看绿竹为她梳头。

他一双眼睛气得通红,“你要去哪儿?”

“回家。”沈亦谣敛眉垂目,不带半分情绪,一边招呼绿竹用青玉簪,把绿竹拣出来的那支裴迹之送的翡翠碧玺梅花金簪拔下来搁到案上。

裴迹之像是被刺痛,眸光闪烁,他竭力压着声音,“这儿就是你的家。”

“不是。”沈亦谣沉着脸,心像被虚空攥紧了。她早知道裴迹之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而她知道那都是骗局。

她其实并不喜欢争吵,她不明白裴迹之为什么要追过来,为什么不放过她。

“那我陪你一起回去。”裴迹之说着就要迈进门槛来。

“出去!”沈亦谣猛地拔高了声音。

裴迹之抬起的脚愣在原地,像是被吓住了。然后下定决心,迈步走了进来,他站在门槛边,怒不可遏,“既然这里不是你家,那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沈亦谣的预感被印证。

她全身颤抖,头脑发蒙,她捏紧了自己手腕,大口大口呼吸,却还是觉得胸口紧得发疼,她几乎不成声地祈求,“我求你了,你出去吧。”

她只是想要清净,想要不被打扰,想要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而不是随时随地,都有人会闯进来,什么都不必做,只要以主人的姿态出现在此地,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你无法拥有、支配这个宅院。

她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却还是一无所有。她的夫君不属于她,他随时可以再娶,纳妾。她的居所不属于她,任人践踏。

相反,她被梁国府蚕食、被侵占,她是被禁锢在这座宅院里的囚鸟,只是以某人的妻,以女主人的名义将她牢牢锁在这片土地上。

过去的痛苦将沈亦谣笼罩住,她蹲下身,抱着膝坐在窗檐边,身无所属的漂泊感再次让她不知所措、手脚失力。

她现在是孤魂野鬼,依然被锁在这座宅院里,不得自由。

她下巴靠在抱膝的手臂上,视线飘忽看,忽地,注意到一件陌生的东西。

靠着书架那张桌案上有个信封。

沈亦谣飘过去,手拿起那张泛黄的信封。

应该在此处放了很久了,纸张泛黄、变得有些脆,拎起来沙沙作响。落满了灰。

上面有裴迹之的字迹,“沈亦谣亲启”。

裴迹之自小习欧体,谨慎端正,像裴家一脉相承的为官之道。

信封上的亦字却隐隐透出颜体的磅礴饱满,写颜体的是沈亦谣,那是她常常与裴迹之一起练字的结果。

她与裴迹之两人名字中都有个亦字,他们互相写对方的名字,一遍一遍,练到最后,你中有我。

沈亦谣抖了抖信上的灰。

信没有加封,不是用来寄出的。是等她回来自己看的。

沈亦谣手指捏住那张薄薄的信笺,要取出那封迟到了三年的信。

“砰!”地一声,门被推开。

几乎是立刻,裴迹之就把视线转向了桌案。

“别看!”他面色铁青,声音颤抖。眼里是讳莫如深的恐惧。


呵。沈亦谣早知道这几年裴迹之的情深似海都是装的。

他骗得过所有人,唯独骗不过她。

“你装模作样给谁看?”沈亦谣恼了,搬出了新学的许氏语录。“死人的名头就这么好用吗?”

裴迹之转过脸来,浓眉蹙起,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怒气,“第一,你现在是个死人了。你的身后名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爱怎么编排怎么编排。第二,我爱怎么装怎么装。你活是我的妻,死了是我家祖坟里埋的亡妻。我挂念妻子天经地义。第三,谁都可以看,唯独你不该看。服丧是演戏做给活人看的把式,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看的。”

“还有吗?”沈亦谣压着心头怒火。

“有。”看来裴迹之这三年策论应对练的嘴皮子,都用在沈亦谣身上了,“你现在多同我说一句话,这庙里就会多一个人知道我疯了。在大殿人来人往的地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说罢,裴迹之掀袍一跨,昂首挺胸地走了。

沈亦谣四顾一看,庙里行人皆侧目而视。目送着那个身穿白衣的疯郎君,如一只战胜的公鸡,抖起雄风跨着四方步,仰天大笑出门去。

年逾廿六,裴迹之一改往日在妻子手底下的唯唯诺诺,进入了叛逆期。

两人回梁国府书房后立刻掐了起来。

“你不是要送我走吗?万一我的心结就是希望你成家呢?”沈亦谣拧眉叉腰。

“你能那么好心吗?你活着的时候早就不在乎我了。你能心里挂着我走?”裴迹之冷笑一声。

“万一我真在乎呢?”沈亦谣柳眉倒竖。

“你都说了是万一。我凭什么拿别人家小姐的幸福换你的心结,这对人家公平吗?”裴迹之据理力争。

“你凭什么说赵小姐嫁给你就不幸福了!万一你们真和和美美了呢?”

裴迹之从椅子上转了个圈,背对着沈亦谣哼哼唧唧,“我就是知道。”

沈亦谣飘着转到裴迹之跟前,一把推上裴迹之的发髻,把他脑袋推得往后一仰,“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的心结不可能跟我有关!”裴迹之扶着发髻,眼底喷着火,朝沈亦谣大声嚷嚷。

沈亦谣哑口无言。

她自己都没把握的事,裴迹之凭什么这么说。

她慢慢仰躺在地面上,头顶上是幽幽房梁。

即使是跟心结无关,她也希望裴迹之能过上幸福和美的下半生啊。

沈亦谣半天没说话。

空荡荡的房间,裴迹之只能看见三年来熟稔的黄梨花木床、檀木桌几、山水屏风,还有袅袅而上的残香,唯独不见她。

“沈亦谣。”裴迹之忽地叫了一声,他发觉自己唤出口的瞬间,整个脸都僵了。

“怎么了?”沈亦谣有气无力地从地上搭了一腔。

裴迹之整了神色,瞬间松了口气,语气和缓了许多,“我会帮你找到你的心结的。”他走到地上蹲下,三年的时光将他眉眼打磨出几分成熟妥帖,又留有当年如水般的柔情,“你信我一次。”

沈亦谣心神一摇,裴迹之是长进了,如今他仕途上左右逢源,如鱼得水。都是她亲眼所见,何况她也不该再插手裴迹之的婚事,再怎么也轮不上她操心。

像方才那样的苦口婆心,那样的大动干戈,在成婚第二年发生过无数次。

她是暴躁版的孙权,裴迹之是窝囊版的吴下阿蒙。

沈亦谣松了口,由着裴迹之去了。

总归是要送她走,结果对了就行。

士别三年,裴迹之让沈亦谣大大地刮目相看了一把。

当日,裴迹之神清气爽地起床,整好衣冠。特意嘱咐了沈亦谣在府中好好待着,莫要随他出门。

扬起眉毛,神采飞扬,吹起口哨哼起小曲,“等我回来给你带个好消息。”

靳攸发现他的同僚裴迹之今日格外精神喜庆,处理公务时低低埋着头,偶尔桀桀一笑,像是憋着一肚子坏水。

下了值,靳攸凑上前去,“裴二郎,你有什么喜事?”

裴迹之语重心长地拉住靳攸粗糙的大手,“是你有喜事。”

“我?”靳攸摸不着头脑。

“我已递交了辞呈,谏了你补我的缺,你很快就能高升了。你欢不欢喜?”裴迹之眉飞色舞,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啊?你?”靳攸嗫嚅着嘴唇,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不要太感谢我。”裴迹之一把搂住靳攸的肩。

靳攸老泪纵横,“我就知道没看错你!”激动得贴着一张老脸就往裴迹之胸口蹭,“你为何突然请辞?”倒也不必为了他做到这份上。

裴迹之伸出一手将靳攸脑袋推开,一手捂唇凑到靳攸耳边,小声耳语,“我要回去陪夫人。”

说罢,背朝着靳攸挥挥手,扬长而去。

靳攸愣愣望着裴迹之的背影,这小子什么时候添的新夫人,竟不请他吃酒。

为了夫人辞官?靳攸摇了摇头,这小子没救了。

没出裴迹之所料,沈亦谣果然生气了。

“你凭什么辞官!”沈亦谣气得跺脚,一脚把香案踢得嘎吱响,香灰落了满地。

“我为什么不能辞官?”裴迹之换了常服,穿了件青绿云纹的圆领袍,抽簪明志,一边啜着茶,似乎早有准备,悠闲地跷起了脚。

沈亦谣双手握拳,用力往下一砸,一连跺了三下脚,“啊!啊!啊!”,把自己弹到了房顶上,“你经营三年才混到如今这个地步,为了这么件事就要辞官?”

一边说话,沈亦谣气得跟个球似地在房间各处弹来弹去。

裴迹之眼睛贼眉鼠眼地乱转,四处在房里找沈亦谣的位置,“什么叫就这么件事?轮回转世,这可是你这辈子最后一件大事了。五柳先生尚且可以为了回家种田辞官,我怎么就不能为了帮夫人下地狱辞官了?”

“你也好意思自比陶渊明,人家生逢乱世,寒士出身,致仕前也是有致君尧舜上的志向的。何况人家死后著作等身,千古留名。”,沈亦谣恨铁不成钢地说,‘良才不隐士,江湖多贫贱’,你出身高贵,不想着如何为众人抱薪,却因这等儿女情长的小事辞官,简直是,胸无大志!”

他在夜里挑灯看案牍,下了多少苦功。沈亦谣是亲眼所见的。

还这么年轻就到了户部实职,又做了侍御史成了天子近臣。

日后是正儿八经要平步青云的。

“我同你,是儿女情长吗?”裴迹之忽地敛了神色,异常谨慎地发问。

沈亦谣被堵住了嘴。心头一颤。 他还对自己有情吗?

还是因为歉疚?


沈亦谣挠着下巴,脸有点发烫。觉得自己在这事上确实看得不如裴迹之明白,她这一辈子被规矩拘着,那时候她偶然遇到公主,给她开了一眼,原来高高在上的人,是没那么多墨守成规的。

科举也好,诗会也好,第一压根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指定的第一。看似是文章的比试,实则是权力的比试。

既然做了人头顶上的鬼神,让她掌一次权又如何?

身穿法衣袈裟、手执莲华金刚杵的方丈匆匆赶来,白胡子老和尚一来就眯着眼,仰首望着沈亦谣的方向,鹰视狼顾。

沈亦谣迎着那眼神,后背有些发凉。

他能看见自己?

自己身上这手串也是法华寺的观澜大师给的,若这老和尚法力高深,没准现在就给自己给渡化了。

“你,缘何逗留人间?”老和尚眼角沟壑丛生,眼球虽浑浊发黄,眼神却如利箭般直朝沈亦谣射来!

沈亦谣心头猛地被攫住。

下意识往楼梯下望了一眼,裴迹之没有跟上来,就站在一楼,正昂首往上看。

模模糊糊一个人影靠在墙边。

他先前没有同她一道上来,他说这是沈亦谣生前未竟之事,放手让她自己去做。

心里忽地有些没底。

如果说她走不了是因为心结未了,那为何现在又心慌,担心这老和尚真把自己送走呢?

如果真的一心想走,那何时走,如何走,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亦谣一时无言。

那青衣学生四处环顾,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圆过方丈,就是这儿!刚有个自称诗仙童女的女鬼跟我说话。”

那老和尚的呼吸极沉,似有千钧力道。

两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对峙着。

为何逗留人间,沈亦谣在心中叩问自己。

自己敢面对那个答案吗?

沈亦谣狠狠吐了口胸中浊气。

“我说了,吾是诗仙座下童女,是来相助人间诗书文章的。”

圆过白眉蹙起,眼神中闪过几不可见的精光,“诗仙童女是哪路神仙?为何入我释门?此地自有文殊菩萨保佑。”

原来是因为这个!沈亦谣心一下子落到肚里,一个鹞子翻身从梁上翻起。

“大雁塔乃登科士子题名之地,诗仙乃此地灵气积聚化身而成。我今偶然得见这小童于诗文一道上同我有些投契,出言点拨两句。我一介小仙想也冒犯不了文殊菩萨。”

圆过和尚白胡子抖了抖,脸上顿时浮上喜色,“甚好甚好啊。神仙现世,多少灵庙宝寺都出不了这么一桩美事。

这事要是流传出去,还不叫这庙里香客如织?”

忙叫人去添功德箱抬上来。

沈亦谣真成了受人供奉的神仙。

那青衣学生眼底发亮,从胸口掏出几枚钱来,跪倒在地,“信徒李邑,神仙在上,保佑我一举中第。”

这……应该保佑不了吧。

毕竟楼下那个也没中。

沈亦谣往下看了看那个裴迹之,身穿月白袍子,正仰首阖着眼睛靠墙养神。一派闲散风流。

嗯,科举不中,仕途未半中道崩殂。

自己要是真收了这功德钱只怕问心有愧。

“保佑不了。只能同你点拨一两句诗文。”

李邑眼底的光顿时灭了,垂头丧气坐下来。

“我赴京来赶考,已快花光了盘缠了。今年若是不中,怎能回乡面对父老?”

沈亦谣看了看那李邑,不过十七八岁样貌,“你年纪轻轻就过了乡试,为何如此心急?小仙看你颇有些文采。时日还长,日后定会高中的。”


裴迹之伸手接过店家包好的衣裳,从李氏身边跨过去,“你管我,给死人穿也不给你穿。”

沈亦谣心里头连声叫好。

这两年嘴皮子功夫长进不少,没给她丢脸。

李氏气得脸发绿,站在背后冲裴迹之嚷,“裴郎中说这话也不嫌晦气。都知你那亡妻死了全家,别是沾了你的晦气被克死的吧。”

沈亦谣全身一颤,心一下砸到了地里。

转头去看裴迹之,他脚步停住了,面色死灰,垂下纤长的睫羽,空空望着前面,神情动摇。

他听进去了。

李氏显然是知道此处是裴迹之的死穴,还要不依不饶,“沈氏倒了八辈子霉嫁进你们家,死了爹又死娘……啊!”

搁在架子上的黄色披帛骤然腾空而起,直扑李氏面门而去!

将她整个头紧紧裹住,拉着李氏一路向后倒!

李氏伸手去扯面上的纱,那纱却越覆越紧,她手指拼命抓住披帛边缘,两手在布料上深深嵌出十指抓痕,却还是扯不掉!

“哎哟!”铺子老板赶紧从柜台后钻出来。伸手去帮忙扯那披帛。

李氏的五官透过薄纱显出人脸的形状,眼看着呼吸越来越困难。

那店家伸手攥住披帛,却好像有人凭空死死捏着那披帛往后拽一样。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裴迹之看着眼前情状,心头涌上一股暖意。

沈亦谣,是在帮他出头吗?

眼看着李氏的鼻息几乎把那纱喷得濡湿。

裴迹之轻咳了一声。

再不住手就真的要死人了。

那披帛悠悠荡荡从李氏面上掉下来。露出李氏一张惨白的脸,僵在原地。

“怪……怪事啊。”店家也被吓得不轻,脸色铁青,双手不知所措放在空中。

裴迹之朝一旁使了个眼神,转头就走了。

沈亦谣气急败坏,“她怎么敢的?我开玩笑都不敢说这种话。”

“你人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裴迹之斜倚在驴车上,噙着笑看车窗旁飘起的红绳。

沈亦谣抠抠脑袋,确实今日做得有些过了,“我也没想真的把她怎么样。不过当街行凶确实不太好,若今日要是失手了,少不了把你牵扯进去。你要解释不清就完了。”低眉沉思了一会,又絮絮叨叨说,“我现在确实恶意有点大,如果我是人的话,多半不会这样行事。不会是我在人间逗留久了,就会变成恶鬼吧?”

裴迹之一怔,有些恍神,抬眼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坊里的商铺。

人间的烟火气,从卖毕罗、馎饦的铺子上袅袅而起。卖葡萄酒的胡姬手执罗扇,信手打着飞旋而过的苍蝇。

想着沈亦谣方才的话。

沈亦谣对自己有很大的误会。

“你有没有想过。”裴迹之斟酌着字句,“你本来就很……骠勇善战呢?”

“我?”沈亦谣往驴车厢上大马金刀地一靠,“我还好吧。”

裴迹之哑口无言,想着妻子从前种种行径,自己吃的耳刮子,挨的拳脚。

“那你不敢说的玩笑话,是什么?”裴迹之眼里水波流转,因妻子方才的行径心头一阵阵发暖。

像一方热帕子贴在胸口。

有些期待,不敢说,是因为怕他真的伤心吗?

“我说了,你别往心里去啊。都是混账话。你听听就算了。”沈亦谣揉了揉鼻子,有些心虚。“我那些嫁妆,在哪儿呢?”

“……在库房里收着呢。没人动你的。”裴迹之心头警铃大作,缓缓开口,“怎……么了?”

沈亦谣扑闪着眼睛,眼里泛着恶毒的精光,凑到裴迹之跟前,几乎碰到他的鼻尖。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