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姜晚笙沈卿玦的其他类型小说《洞房夜,疯批太子强吻强夺姜晚笙沈卿玦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明前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池塘里两尾锦鲤戏水,色泽鲜亮,一尾鱼价值京城一座宅邸。说是陛下买来哄宁嫔的。姜晚笙忍不住惊叹。不怪她没见过世面,实在是,对比之下将军府简直是清贫。不知从哪听的,锦鲤能许愿,沈沁雪还真信,蹲在池塘边,对那两尾白底红背鲤念经。“保佑我,我不要嫁给表哥,不要嫁,求父皇改变主意吧……”姜晚笙:“……”鱼能听懂什么,不如去陛下面前求呢。沈沁雪双手合十,相当虔诚。回文轩阁路上她提起这位表哥,“你听过吧,满京城里名声最响的那个。他在河西治水,最近快回来了。”姜晚笙:“…略有耳闻。”可不就是,共处一室,让秦蓁蓁打地铺那位。宫道通向一处亭台楼阁,绿树葱茏,隐没其间。姜晚笙忽然问:“公主有几位表哥?”“三四位吧。”沈沁雪掰着手指头数。“可有一位叫宁则的...
《洞房夜,疯批太子强吻强夺姜晚笙沈卿玦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池塘里两尾锦鲤戏水,色泽鲜亮,一尾鱼价值京城一座宅邸。
说是陛下买来哄宁嫔的。
姜晚笙忍不住惊叹。
不怪她没见过世面,实在是,对比之下将军府简直是清贫。
不知从哪听的,锦鲤能许愿,沈沁雪还真信,蹲在池塘边,对那两尾白底红背鲤念经。
“保佑我,我不要嫁给表哥,不要嫁,求父皇改变主意吧……”
姜晚笙:“……”
鱼能听懂什么,不如去陛下面前求呢。
沈沁雪双手合十,相当虔诚。
回文轩阁路上她提起这位表哥,“你听过吧,满京城里名声最响的那个。他在河西治水,最近快回来了。”
姜晚笙:“…略有耳闻。”
可不就是,共处一室,让秦蓁蓁打地铺那位。
宫道通向一处亭台楼阁,绿树葱茏,隐没其间。
姜晚笙忽然问:“公主有几位表哥?”
“三四位吧。”沈沁雪掰着手指头数。
“可有一位叫宁则的?”
“没有……”
沈沁雪转过脸来,她的表情,让姜晚笙也觉得古怪。
两人好奇地看对方。
沈沁雪:“但是宁则……是太子皇兄的表字啊。”
姜晚笙步子骤停,脚下一沉,心脏也跟着一沉。
脑海中立刻浮现那日的对话。
他说,京城见。语气轻松又笃定。
“你认识太子哥哥?”沈沁雪疑惑。
“不,不认识。”姜晚笙反应慢了一拍。
两人走进文轩阁,没再续上这话,姜晚笙想,大概是重名。
常人要避皇家名讳,但表字,比较私密。
例如太子的表字,除却亲族无人知晓,和别人撞名也是有可能的。
伴读住在乾西阁,一排红墙黄瓦房,雕栏玉砌,古典雅致。姜晚笙这一晚又做梦了。
他压着她,掐腰摁住,死命地纠缠。
寝殿幽暗宽敞,帷幔飘荡,她拽住,又脱力松手。
像被煎干的鱼,不得喘息。
梦中一切都看不太清,唯有情绪浓烈,身上这人双眸盛怒。
好似要惩罚她。
故意叫她哭,又来吻她的泪。薄唇贴着她颊面,往下移。
湿热沾到耳畔那一刹的触感,和现实中的某个瞬间重叠了。
姜晚笙倏地惊惶睁开眼。
她瞳孔是放大的,额头有薄汗,怔怔望着头顶纱幔,惊愕茫然。
这一次她听到了,男人说,别叫我皇兄。
问题是……她哪来的皇兄?
她又不是公主。
姜晚笙皱紧眉,刚才有一瞬间,让她想起一个阔别不久的人。
白日。
文轩阁课堂之上,刘太傅高坐上位,儒士打扮鬓发皆白,胡子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昨日布置的文章各位可都完成了?”
“完成了。”
在整齐的回答中,姜晚笙小心地低下头轻轻一叹。
太傅这回要批改,下台来一份一份收。
到这桌,姜晚笙率先站起身,双手并前,恭敬地欠身行礼。
“太傅。”
“姜姑娘可是没作?”
“作了。”姜晚笙谦恭道,“只是学生还想打磨打磨。”
太傅是个明事理的,知她进学晚,并不为难,反倒赞扬,“文章不惧千锤百炼,姜姑娘写完再交给老夫。”
她是近期唯一被夸的学生。
有道尖细的声音小声嘟囔,“还打磨,留着当状元呢。”
嬉笑间响起另一道声音,“人家可不想当状元,人家想当状元夫人。”
一片掩唇偷笑声。
姜晚笙坐得直,耳朵在后面,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太傅,杜姑娘和李姑娘想请您当堂批阅,好改改不足。”
杜紫藤和李玲乐霎时脸色一白。
俩人摇着手,说不是不是,太傅已然满面春风踱步过来,先收她俩的,还夸潜心好学,孺子可教。
太傅收完,挑出两份,当堂公开审阅。
从第一竖往下读,脸色越来越难看,底下俩姑娘的紧张同频率变化。
到最后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派糊涂,狗屁不通!”
满堂都是同龄人,又都是姑娘,面子薄得很,被太傅一骂,俩人脸通红。
太傅读到第二份,更是气得直接站起,挑出其中某句,怒喝道:“非是卜宅,卜其床帷……厚颜无耻!”
姑娘们懂过味来,扑哧地捂着嘴偷笑。
杜紫藤面上一尬,脸色通红,羞耻得无地自容。
“太傅,学,学生想写的是…床席……”杜紫藤欲言又止。
解释完,更尴尬了。
课堂上谁先憋不住笑了一声,接着满堂花枝乱颤。
床席和床帷一字之差,是床和床事的区别,都是闺中女子,杜紫藤这个人丢大发了。
满堂笑声像在打她的脸,又疼又难堪。
宁如雪也没顾她,既觉得她丢脸,又幸灾乐祸笑得仰不起腰。
“拿回去!重写!”
杜紫藤羞愤欲死,一步一步,像在被凌迟,连太傅的脸都不敢看。
李玲乐也是差不多的命运。
公开处刑,杀人诛心,难堪得从此抬不起头。
下课后,太傅愤愤然离开,屋内再次笑倒一片。
李玲乐趴桌上哭。
她可没写要研究占卜人家的床事,被杜紫藤连累坏了。
杜紫藤血液都涌到脑袋,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结束一堂课,太监传话,皇帝叫姜晚笙去养心殿叙话。
屋内视线稍暗,长方形紫木桌上案牍累累,明黄绸布铺开,皇帝捉笔落字,分心二用同她话家长。
“笙儿当伴读开始有些晚了,进度可还跟得上?”
“回陛下,臣女尽力。”
姜晚笙答得讨巧,努力了,跟不跟得上另说。
皇帝宠溺一笑,看自家调皮孩子似的,这时,手上的字也写好了。
他直起身,人过中年依然挺拔,端起茶问,“笙儿上次没答,究竟中意什么样的男子?”
姜晚笙凝着眉思考。
她脑中并没有答案,她红唇抿了抿,仰起天真的脸,“臣女喜欢父亲那样的。”
怀瑾握瑜,善解人意。
待母亲温声细语,耐心柔顺,记忆中两人从未有过口角。
日子幸不幸福,脸上就能看得见。
母亲三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只有二十岁那样青葱稚嫩。
只是这些再也回不去了。
她低下头。
“姜爱卿栋梁之材,为国牺牲也是朕心头一大憾事。”皇帝目光沉了沉,浓长的眉掩着叹息。
伤感片刻之后,皇帝看向姜晚笙,言语宽慰她。
“姜卿不在,朕便是笙儿的父亲。”
姜晚笙有最完美的父亲,也不觉得谁能替代,“陛下言重。”
她对皇帝印象是挺好的,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政绩颇丰。有时是一位威严亲善的长辈。
这时皇帝敛了一身不容置疑的权威,流露出闲谈的温和。
“殿试已过,笙儿可听说,今年的三甲?”
“听说了。”
姜晚笙答完,瞧见皇帝眼底笑意愈发浓厚,她有点不懂。
皇帝笑着朝她招招手,“来,看看朕为你选的夫婿。”
沈卿玦来到晋州第一天,制定了完美的计划,他要找宁行简不简单,但让他出来很容易。
沈卿玦在晋州以富商之子的身份,酒肆,茶楼,商铺,撒钱撒得广为人知,一支利箭射中茶窗,宁行简主动联系他了。
原来他发现官匪勾结,但不知具体是谁,于是混进土匪窝。
沈卿玦在京时,就打算给西部换换血,正中下怀。
他以富商身份和官员结交,对方迟迟不露马脚,倒是宁行简先被怀疑了,土匪窝有人手眼通天,在京城查宁世子画像。
沈卿玦带人,中途阻劫,换画像,顺带送进去几个打手。
在那灌木丛里,她那样闯了进来。
沈卿玦当机立断,将人劈晕,她倒在他怀里时,他心底异样丛生。
他想到了与自己在梦中纠缠的女子。
毫无缘由,就那样想起了。
沈卿玦平素不喜与人碰触,但事情完成后,他原本将她交给西风,西风伸手时他冷了眼,心中生出一种想法,不想她被别人碰。
于是亲自抱她上马,共乘,在她醒来之前,他已经看过她上百遍。
琼鼻樱唇,一张脸美极艳极,肤白胜雪,温香软玉。
但这不至于让他生出那些旖旎心思,他并不是重欲的人。
他更想知道这个人,和他梦里看不清脸的女子有没有关联?
姜晚笙对上他直直的目光,有种被洞穿的感觉,“江晚。”
“蛮姜豆蔻?”
“不。”姜晚笙认真道,“是江河湖海之江。”
沈卿玦意味深长地应声。
“真话?”
姜晚笙红唇抿了抿,盈盈水眸望向他,用了十分诚意,“真姓姜。”
“我可以对天发誓!”
沈卿玦不知信没信,不再问了。
屋内只有两个人,一个端坐案前,一个屈膝在榻,房间清雅,低调奢华,想来此人家底颇丰,姜晚笙打翻之前推测,他不是土匪。
但这些跟她没有关系,换姜晚笙问他,“什么时候放我走?”
沈卿玦看她一眼。
“姑娘可有乳名?”
姜晚笙再次抬眸看他的脸,他如此执着名字,到底是为什么?
盯着他的脸看一会儿,推测不出动机。
他被人看惯了似的,毫不在意她打量的目光,只在她收回视线时,抬眸,意思很明白,看完了可以说了。
姜晚笙抿直唇,“没有。”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虚空中两人对望,他的目光总是凌厉逼人,逼得她败下阵来,移开脸。
约莫半盏茶功夫,那男子终于开口,“礼尚往来,姑娘不问问在下的名字?”
姜晚笙心里一咋,又不是男女相看,问你名字做什么。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公子贵姓?”看他这么期待,凑合问一下。
沈卿玦正身抬眸,黑眸深邃像锁定猎物,薄唇轻吐两个字,“宁则。”
姜晚笙被他的目光扰得一乱,对这个假名完全不放在心上。
必然是假名,谁报真的谁就是傻子。
姜晚笙礼尚往来过,案上饭菜蒸腾的雾气都少了些,她压住饥饿,看他,“可以放我走了吗?”
沈卿玦脸上的表情客气而疏离,“抱歉。”
“不可以。”
这个人真的好欠揍!
姜晚笙一个人在屋内,活动范围大了些,饭桌上菜肴诱人,但她一口没动。
在屋内踱步两圈,姜晚笙停下休息。
她得保存体力。
这人不放她走,究竟想干什么?
雕花窗棂被切成细细碎碎的小格,姜晚笙踮脚,外面黑透了。
不知道秦蓁蓁回来没?翠儿他们又在哪?
天色更晚。
小院中,一张石桌遗在月光下,雅致清幽,窗口有只白鸽飞出。
沈卿玦回屋,长身立在案前,微微低头,拈纸条烧进灯芯里。
火舌窜上来,一息间成为灰烬。
处理完这些,沈卿玦单身负后,往后院一排整齐的房屋走,停在廊下,“还不肯吃?”
西风为难地点点头。
苍天可见,他都进去亲自试毒了,那姑娘一点不为所动。
沈卿玦眼神示意,西风让开,他推门而入。
进门惊了一下。
姜晚笙正抱着一条长凳,警戒,她生的貌美,衣裙粉嫩,不过二八年华,这样子实在生动明媚,没有半点杀伤力。
倒有点惹人怜爱的,让人生出想欺负她的念头。
这念头闪过并不成形。
“江姑娘,不饿吗?”沈卿玦并未置词,只淡淡问。
“不饿。”
沈卿玦点点头,抬眸直视她,一贯清冷的眸子不容置疑,“既然这样,我们谈场交易吧。”
“江姑娘陪在下演出戏,在下帮江姑娘寻回车夫和丫鬟。”
姜晚笙猛地抬眸,他真是抓住她内心想要的。
她心中挣扎一番。
“你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姑娘扮演在下的一名宠妾。”
沈卿玦语气淡淡,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姜晚笙如同被五雷轰顶。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什么逼良为娼新招数?!
沈卿玦静静地等她消化,不打扰她,只偶尔抬抬眸,欣赏她脸上各种生动的表情。
“对不起……恕难从命。”
“嗯。”沈卿玦点点头,看起来没有强求的意思。
姜晚笙捉摸不透。
沈卿玦没再说什么,看着是不愿勉强,接下来他消失了几天,只有那名样貌朴实的人来送饭,像是他的侍卫。
姜晚笙始终不吃,饿的撑不住了,晕了过去。
沈卿玦在外行走,他显财,地方刺史,知州,邀约不断,吃不完的酒席宴会,但距离真正的信任,总是差一步。
夜色皎洁,沈卿玦月白锦袍,玉立廊下,手中拈着一页纸条。
牺牲点色相怎么了
你瞧瞧我,学学我
宁行简拿自己做比,他可是名满京都的浪子,酒肆青楼的常客,纨绔风流,人尽皆知,但那都是因为职务。
给自己揽了一身黑水,说他是白的,他亲爹都不信。
沈卿玦扮演的富商公子各个方面都齐整了,就是人太洁身自好,男人们聚在一起,美酒美人的,就他清高,谁信他。
男人必须得好色好到一处去了,才算是共情交心。
沈卿玦垂眸睨着牺牲两个字,冷冷地勾唇,嫌恶无比。
宁行简支招有几天了,让他买一名花魁瘦马,不用真牺牲,逢场作戏即可。
让那些人相信他也是同他们一样下乘,是耽于酒色财气的庸俗之人。
沈卿玦碾碎了纸条。
“公子!”廊下,西风疾步走来,“公子,江姑娘晕倒了。”
房间内。
一名背箱医者坐在榻边,搁着纱幔,看不到姑娘的脸,只露出的一截手腕白玉似的,他盖上帕子诊脉。
沈卿玦立于榻前,双眸死死盯住,那只覆在帕子上的手。
有种想把他斩断的冲动。
他不知这感觉从哪来,这占有欲强到可怕,还是对着一个陌生女子。
医士背脊一凉,号脉都号不稳了。
这女子的丈夫太过小心眼。
好在脉象简单,医士哆嗦着收回手,退得有三尺远。
“回公子,您夫人是饿晕的。”
姜晚笙刚回到京城,第二天就接到了要她进宫的消息。
永安公主身边的大太监来接,要她去当伴读。
“这不太合规矩吧?”
“伴读们陪公主上课都快两个月了,这时候要臣女进宫?”
二月在马场见过沈沁雪,她说什么免死金牌,后来没下文。姜晚笙自以为这事躲过去了。
太监紫服在身,走在前头,听她问了许多笑着一一答。
“姜姑娘,公主喜欢您,您进宫就陪个趣。”
“又不劳您考状元。公主开心了,您就算发挥了用处了。”
“至于规矩,上头的话就是规矩。”
姜晚笙垂下眼睫,步子轻慢,跟在紫衣太监身后,踏进深红宫墙。
文轩阁居中,在前朝和后宫之间,太傅在此授课,姜晚笙上课第一天,沈沁雪笑眯眯来拉她,给她准备了最靠前的座位。
姜晚笙随遇而安,跟着上了两三天的课。
伴读中有人假意同她亲近,打听她怎么进来的。
有一说一,姜晚笙也想知道。
谁能凌驾规则之上,踩着礼部的脸在地上摩擦呢。
满宫不过三个人。
这两天正是殿试,结果一出,前朝后宫都津津乐道。
最为人称道的,还是裴相之子,裴景,皇帝御笔亲点的新科状元。
据说陛下提着御笔迟迟不落,想给他点一个探花,可偏偏此人文章又无人能压,可谓是探花之貌,状元之才。
“裴公子新科及第,不知陛下会挑选哪家千金与之做配?”
“这般人定然是配个公主。”
伴读们叽叽喳喳,沈沁雪不在,讨论到沈沁雪头上去。
姜晚笙被她们抱团孤立了。
她这两天才发现,但并不怎么在意。
石榴红的裙子拂过她的桌面,不经意,扫落她案上的书册。
镇纸,经书,和几张草稿纸飘落。
“不好意思啊姜姑娘。”
榴花艳艳,裙子的主人把挑衅和欺负写在脸上。
这名姑娘叫宁如雪,皇后亲侄女,姜晚笙坐得位置原来是她的。这大概算一点龃龉,此外她不知道什么地方开罪过。
姜晚笙低头捡书。
黄衫袖下的手比她更快,捡起了飘落的草稿纸,然后咦一声。
挤眉弄眼地笑起来。
姜晚笙直起腰,朝宁如雪的狗腿伸手,“还给我。”
黄衫姑娘看着她笑,把纸递给了宁如雪,“哈哈哈如雪你看,她好不知羞,发春发到课堂来了!”
宁如雪睨一眼,表情轻佻。
姜晚笙深吸一口气,扬手去拿草稿纸,宁如雪高举着后退一步。
“大家想不想知道,咱们姜姑娘写了什么啊?”
“念!念!”四五个人应和。
宁如雪红唇一挑,纤手拿着纸,念之前越过纸睨她一眼,脸上露出讥讽的笑意,“裴、宴、深。”
空气静默一瞬,然后众人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人了。”
姜晚笙什么身份,一介孤女,居然敢肖想新科状元?
青天白日就把人家名字写纸上,不知羞。
姜晚笙冷了脸,上前两步,正面站在宁如雪面前。
抽走了她手上的纸——
宁如雪被唬了一下,羞恼,眼珠打转要找回场子,“怎么,你敢写不敢让人看?”
“就是就是。”狗腿附和,“还肖想状元郎呢?你无父无母的,你配得上吗?”
姜晚笙把纸展平,折整齐,夹进书里。
如果姜家没亡,她与裴景当是青梅竹马,他如今登科及第,她为他高兴罢了。
与有荣焉,随手一写。
竟被这一群人恶意解读肆意诋毁。
黄衣姑娘挑眼瞥来,踩着她谄媚,“可笑,只有如雪才配当状元夫人。”
“说什么呢?状元郎倒是想娶,如雪也嫁不得啊。”
“如雪可是皇后娘娘认准的太子妃。”
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宁如雪心坎里,她红唇轻勾,美目扬起,一脸的高贵样。
杜紫藤急忙附和,说她天生凤凰命,一看就知道不凡。
宁如雪愈发得意,挑了眼,轻蔑地看向姜晚笙。
姜晚笙掀眸,“宁姑娘未来要当太子妃,却春心荡漾地讨论了状元郎一上午,这事太子知道怎么想?”
“你——”
宁如雪脸一红,她不过觉得这是个才华出众的男人,闲着便议论两句。
因他家世不错,容貌也好,被人说配得上上她她自然是得意的。
现在却像被人踩住了尾巴,急得要跳脚。
生怕这些话传到太子耳中,有损她的形象。
“你最好别出去乱说。”
“彼此彼此呢宁姑娘。”
姜晚笙不再理会她,快到上课时间,她们不得趣,便都散回座位。
上完课沈沁雪叫姜晚笙出去喂鱼,姜晚笙没应答。
沈沁雪直起身,目带责备地向后一扫。
“如雪!”
宁如雪被点名站起来,怨怪地瞪一眼姜晚笙的方向,“我可没欺负她,公主不信问紫藤。”
黄衫姑娘谄媚地点头。
沈沁雪:“谁不知道杜紫藤跟你走得近。她说的话有什么可信?”
杜紫藤面上滑过尴尬,她爹靠宁家,她可不得捧着宁如雪。
宁如雪也不虞,“这么多人欺负她肯定是她有问题,怪我们干什么。”
沈沁雪差点被绕晕,“歪理!你不带头一点事都没有。”
“这个屋子里就你最讨厌笙笙。”
宁如雪对第一句撅嘴跺脚,对第二句倒是坦然承认。
她就是讨厌她。
凭什么?
第一列那个位置是她的,姜晚笙说抢就抢,原来她是最漂亮的,现在大家会偷看姜晚笙。
沈沁雪把这些人都说了一通,弯腰拉起姜晚笙。
“我已经骂过她们啦,笙笙我们去看鱼吧。”
“公主就是太单纯了。”
沈沁雪和姜晚笙离开后,杜紫藤坐在宁如雪边上劝慰。
连着说了姜晚笙好些难听话。
沈沁雪却是不敢骂的,只说,“殿下年纪小,被姜晚笙骗了,不知道跟如雪你才是一家人。”
宁如雪神色倨傲,红唇挑起,贬了一句,“蠢货。”
堂内霎时安静了一瞬。
案桌前三四个姑娘都神色惊讶,骂姜晚笙也就算了宁如雪居然敢骂公主?几人呆了呆,低头装若无其事。
宁如雪察觉到这一瞬静默,她也是气昏了头。
沈沁雪不是头回下她面子了,整天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她一时口不择言。
但话到底是说出去了。
宁如雪倨傲地仰着颈,对这些位姑娘遮遮掩掩很不屑,轻蔑勾唇,“有什么,她未来还不是要叫我一声皇嫂。”
等她嫁进东宫,沈沁雪照样得对她行礼,公主算什么!
太子登基她来日就是皇后!
初夏荷塘满眼碧色,沈沁雪和姜晚笙到时已经有人在了。
年轻貌美的姑娘蹲在水池边,宫女在后头提裙子,她伸手撩水,两条白底红背锦鲤游来争食。
沈沁雪同她见了个礼,见姜晚笙一直望她,便解释:
“那是我父皇新纳的宁嫔。”
“是如雪庶出的姐姐……”照理也是她表姐,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姜晚笙还是没收回目光,听到沈沁雪嘟囔。
“她们俩长得不像对吧。”
的确是,宁嫔温婉娇憨,宁如雪样貌凌厉傲慢许多。
姜晚笙迟疑,她只是觉得,宁嫔某个半侧不侧的角度,有些像她娘。
马车在夜色中行进
车厢宽敞舒适,里面一张软榻是金丝楠木,铺雪蚕丝软席,坐在上面,清凉又舒适。
沈卿玦一人占大半个,他居中坐,姜晚笙在右侧。
“待不惯?”
马车里突然响起问声。
姜晚笙面朝着窗外的夜色,欲哭无泪,手指在膝上一点点抠花纹。
“嗯?”沈卿玦瞧她。
姜晚笙慢慢扭回脑袋,红唇微弯,发现俩人离得近,她往外挪坐,谨慎地回答:“还好。”
女人的面子是男人挣的,凭“陆锦”这张脸,姜晚笙就很混的开。
可惜,她今天把他的里子丢完了。
沈卿玦面无表情地垂眸,瞧着她挪开的那一点空隙。
姜晚笙内心焦灼不安并没有发现。
马车停在府门口,太心虚,也因为和他独处有压迫感,她一等车停就站起来,车却没停稳。
姜晚笙后背撞向车壁,沈卿玦眼疾手快,挡在后面。
又迅速伸手一拉
姜晚笙先撞了他的手,磕上车窗横木上,又被他拉回,坐在他腿上。
四目相对,空气霎时凝固住。
他漆黑深邃的眼神,微微涌动着,让姜晚笙第二次联想到梦境。
沈卿玦身上冷冰,手也是凉的,握在她腰间。
马车内视线昏暗。
姜晚笙敏锐地感知到,那只手的温度和强势的力道。
她在他手里,简直像只小巧的宠物。
时间被错乱的思绪拉长,她望进那深黑的眼底,深渊一样,姜晚笙僵硬道声谢。
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她站起撩帘子下地。
走进府内,没有回头,也没有一步停留。
夜晚寂静月朗星稀。
姜晚笙着白色里衣,伏在案几上,下巴抵着窗棂,任月光洒落。
怎么突然想起被禁锢的梦境了呢?
碰碰——
敲门声格外清晰。
只敲了三下,姜晚笙回头,墨发顺滑地披散下来,她看了眼衣着,不便见客。
“陆老板?”
轻柔地唤了一句。
雕花木门前,立着一道颀长身影,墨发玉冠,容颜清绝,沈卿玦手里捏着一只翠绿的玉瓶。
他望望紧闭的门,眸光不知落在何处,薄唇微张,“宁则。”
姜晚笙听出他的声音,微一愣,是让她这么叫的意思?
“宁公子。”
屋内空旷,素白衣,披散发的姑娘站门内,没有开门的打算。
“药。”
只听到这么一个单音字。
接着什么声音都没有,好久好久没有声音,姜晚笙轻轻推开门。
在她的门槛底下,摆着一小枚翠绿药瓶。
她蹲着的姿势抬头,清雅长廊悄然无声,仿佛没人来过。
姜晚笙拿起药瓶。
那一下撞得不轻,背到现在都疼着。
想必他的手也撞得够呛。
但是,姜晚笙摇摇头,不能关心,今晚这样,已经有些越界了。
西风立在窗前,双臂向前,奉上一份信笺。
沈卿玦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烛火跳跃,在他脸上晃动,如玉的脸上神情冷肃,又轻轻扯唇。
凝着信纸看了许久,比他在站在那两扇不开的门前更久。
西风都纳闷了,主子一目十行,记忆超绝,有这时间,百封信都看完了。
沈卿玦折起信纸,“研墨。”
月影清疏,沈卿玦提笔,落字,整一篇,最用心不过“姜晚笙”三个字。
火苗跳动,人影绰绰。
姜晚笙白日收到美人们的请柬,邀她喝茶,这是在计划外的。
沈卿玦说可以去,刺史另外单独邀了男客。
西风做姜晚笙的贴身侍卫,身形高大,捧着木盒,她好奇问,西风揭开盖子,差点闪瞎她。
“你家公子对姑娘都这么大度吗?”
西风双臂抱着锦盒,耿直答:“公子视钱财如粪土。”
姜晚笙摸摸下巴,心情不错地打趣,“那他得多有钱啊,比皇帝还有钱?”
西风张了张嘴,又抿住了。
姜晚笙咋舌,老实人这个反应,表明答案是是。
京城?这么有钱的大户会是谁家?
既然是演戏,陆锦这个名字一定是假的,难道宁则是真的?
京城最显贵的宁氏,属皇后母家一脉。
那倒有可能。
这次收获挺大,姜晚笙无意探出刺史在倒卖私盐,沈卿玦那边也有苗头,并派给她一个任务。
“李朗想以宠妾为名,安插一名眼线到我身边,姜姑娘,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我怎么表现?”姜晚笙似懂非懂。
“拈酸,吃醋,砸场子。”
当夜的临风楼,华灯初上,轻歌曼舞。
二楼雅间一水的漂亮姑娘半遮不遮,跳着艳舞。
“陆老板,你瞧这位桃衣姑娘如何?可对你胃口?她才十三。”
李朗端着酒杯,往沈卿玦边上靠。
沈卿玦嫌恶地蹙眉,面上冷然,“怕是……”
才说出口一个字,楼底下炸了似的。
扑通乱响,轰天动地,碎瓷声,叫嚷声,桌椅倒地的声音接连响起,震得二楼好像要塌。
李朗面色大变,“什么情况,去看看。”
小厮立刻领命。
门没推开,是从外面被砸开的。
只见一嫩黄衫的姑娘,云鬓花颜,俏生生立在门口,白皙小脸挂着泪,芙蓉泣露,我见犹怜。
谁都忘了门是她砸开的。
姑娘一双桃花眼,被水洗得清澈透亮,四周微微泛着红晕,哀怨地往内看,目光锁定一道月白身影。
接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掉落。
她轻咬红唇一个字都没说。
李朗心里痒得厉害,只见身侧一道身影站起,他脸色顿时一暗。
沈卿玦这几步走得完全是下意识,停在她面前,他垂眸,她抬头。
“公子……”嗓音黏糊带着哭腔。
心底好似被扎了一下。
沈卿玦修长的手指抚去她脸上的泪,轻柔地仿佛怕弄疼她。
“别哭,公子心疼。”
她抬抬眼,湿漉漉的眼睛向上看,发觉沈卿玦戏也挺好。
沈卿玦牵她出了楼,其实该谈的正事都没谈,李朗如何倒卖私盐?渠道是谁?上家下家又是谁?
两人走到楼下时,满地狼藉,桌子板凳没一个完整的,碎瓷白花花像下了一地雪,老板娘哭天抢地,西风面无表情给她一样样结算。
沈卿玦看见的第一眼,额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姜晚笙细心地察觉到了。
“是你说……”
他握住她不安的手,挽到长袖中,竟是笑了,“嗯,知道。”
姜晚笙看他说话算话,才放心一起下楼。
今晚沈卿玦来临风楼之前,姜晚笙跟他讨论过赔偿问题,他全负责。
“那……分寸呢?”
“随你。”
两人在对窗的案边,简短地聊了两句,沈卿玦闲靠在榻椅里,问她,“知道临风楼怎么走吗?”
姜晚笙自信仰头,不知道。
沈卿玦把西风留下,随她差遣,任她使唤。
的确挺好用的。
两人走出临风楼,西风还在打着哈欠站岗,手拿账册,听老板娘一桩一桩扯嗓子报价钱。
李朗翌日以致歉为由,邀请沈卿玦和“晚晚”姑娘做客。
其实主要还是私盐生意。
这次没在秦楼楚馆,宴席设在了他自家私宅。
姜晚笙踏进院,脚下青石板铺成,雕刻如意纹,假山错落,小桥流水,一看就知造价不菲。
但不比陆府,姜晚笙在京城也见过许多,没太惊讶。
沈卿玦见惯了的,却稀奇地讽一句,“刺史私宅竟比知州府豪奢。”
姜晚笙伴他手边走,听出对比意味,半知半解,“刺史监管知州,职责在知州之上,院落大些也能理解吧。”
沈卿玦淡声:“知州岁禄两千石,而刺史岁禄六百石。”
不正是前阵子赐婚给裴景的那位!
姜晚笙半知不解地点头。
宁行简天塌了!
他进宫述职后,这些天没少在都城瞎逛,更是常宿百酿楼,再也没见过那日马车里惊鸿一瞥的身影。
早知如此,他就该在出发前,抢先让陛下赐婚!
这人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一会儿懊丧一会儿气馁,盘腿坐在地上,拳头攥得死紧,眼睛里涌出嫉妒。
姜晚笙纳罕,不得其解。
秦蓁蓁眼一抬,横他一眼,反应过来,“为什么对笙笙就是以身相许,对我就是做牛做马?”
宁行简呼吸一窒,后背发凉。
“那什么?咱俩谁跟谁呀,我一直把你当兄弟!”
扑通——
马车刚驶出城,一道玄色身影,从车上飞出来。
宁行简纵有轻功,也栽了一跤,在土坑里滚爬两圈,还不肯改,“…亲兄弟……”
秦蓁蓁站在马车前,拍拍手上灰,“继续赶路。”
马车重新驶向前。
姜晚笙惊得呼吸都凭住了,她掀帘子瞥一眼,外头宁行简趴在土堆里,捂腰强挤笑脸。
姜晚笙对秦蓁蓁竖大拇指,“蓁蓁功夫见长。”
戴月山远离城镇,藏在碧树林中,马车靠近时,一片阴凉。
寺庙清幽,悬立山巅,匾额上的金漆字有些斑驳了。
姜晚笙杏色襦裙,坐在禅房外,灰白的石阶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娘,我来看你了。”
“这两个月发生很多事,所以没有过来……”
“陛下给我赐婚了,兰姨母的儿子,我小时候叫他裴哥哥,你还记得吗?”
墙内安安静静,姜晚笙轻轻叹一口气,其实情绪很平静。
她每次来都没有任何回应。
秦蓁蓁抱剑走在门侧,喊道:“姑姑放心!我会保护笙笙的!”
“我现在功夫可厉害了!”
姜晚笙直腰,将怀里的锦盒取出,手指摩挲画卷恋恋不舍,最后起身,把锦盒放在门口。
一墙之隔,素色僧衣的貌美妇人,以手捂脸,两颊泪水肆虐横流。
皇宫。
太子选妃推迟,公主生辰宴先来。
礼部上上下下,团结一心,这会儿倒下足了功夫。
姜晚笙有些惴惴不安,毕竟是头一次负责这样的大事。且她另辟蹊径,把宴席设在了湖上。
盛宴当日,环湖每十步一名懂水性的太监。
湖心停放数十艘小船,以备意外。
笙歌响,丝竹管弦奏乐,舞娘在湖边翩然起舞,声色动人。
湖上一艘艘小船漾开了波。
皇帝一家在龙头大船里,宁嫔依偎皇帝怀里,“臣妾还未参加这样的宴会,真是新奇。”
皇后见怪不怪,嘱婢女按规矩去湖心亭取餐。
“这太有趣了!皇兄!”沈沁雪穿着华丽宫装,靠栏杆前,满身流光溢彩。
沈卿玦并未理她,目光在湖面船只搜寻,巧心安排抽签选座,不知又给自己安排在哪,和谁在一起?
视线逡巡过遮天荷叶,再回来,心情十分烦躁。
她怕不是借机在和裴景幽会!
沈卿玦指节攥紧,一低头,发现裴景正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一艘小船里,和同僚饮酒。
他拳头霎时一松,心情一瞬地狱,一瞬天堂。
极致的大起大落。
沈卿玦的确误解了姜晚笙,她安排的除了成婚的官员们夫妻同船,未婚男女抽签都是分开的。
姜晚笙抽到的小船是两人座,此刻,杜紫藤正面色尴尬地看着她。
“喂,你的菜品里有没有蜜渍豆腐?”
姜晚笙对她柔柔一笑,“你划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湖心亭那么远!杜紫藤眼底闪过不甘,咽下去,“就我自己划吗?你不帮忙吗?”
沈卿玦还真没想太多。
他自从昨日接到曲生楼的消息,一直在琢磨怎么处理,半个太医院的太医在榻前忙活一整夜,抢回宁行简一条命。
他天亮只更了衣就进宫,稳住事态。
白天送完她,又去宁国公府转了一趟,直到她来东宫,都没合过眼。
沈卿玦踱步走到她面前,姜晚笙埋头,身上忽然一暖,他将外袍披给她。
檀香味铺天盖地,像他这个人一样,强势,侵占。
姜晚笙闻不到自己的味道了,鼻腔里都是他身上的气息。
沈卿玦手臂搁在她肩头没移开,揽着她走进内殿。
姜晚笙浑身僵硬,走到榻边,一步也迈不动,沈卿玦问她,“你要站着睡?”
“……不是。”
两个人在榻上躺下来,沈卿玦侧身,把人揽进怀里,姜晚笙僵硬着一动不敢动。
烛火熄灭了,夜里静悄悄的。
她听到头顶传来沈卿玦凉凉的嗓音,“你自己睡也是这样吗?”
“哪样?”姜晚笙没太懂。
沈卿玦眉头皱了皱,怀里的人,合衣躺着,他指腹底下是衣裙的绣线,花样繁杂,触感粗糙。
“穿着里中外三层。”
他嗓音清冽,半点杂质都没有。似乎很真诚地发问。
姜晚笙嘴巴抿了抿,那当然不是。
不等她回答,她听到一句凉薄的笑声,在头顶森冷可怖。
沈卿玦勾了勾唇角,轻蔑的,合衣躺,外袍都不褪,防他跟防什么似的。
天真到可笑,他要真有点什么心思,她防得住吗。
“今日有些冷……”姜晚笙斟酌措辞,下一秒被他抱紧了。
姜晚笙哑了哑说不出话。
她还从没被谁这样搂着睡过,一时不适,挣扎了两下。
“别动。”
这两个字的嗓音也变了腔。
有点沙哑的,带着轻微的颗粒感,低沉的,灼人的。
她抗拒的话都噎在喉咙里。
姜晚笙整个人是僵硬的,四肢仿佛变成了木头,不听她使唤,也没知觉似的。
沈卿玦下巴在她额前轻抵,嗓音平静,“孤今晚不碰你,乖点。”
姜晚笙在夜色中睁着双眼,眸子无比清醒。
他只说今晚。
她的心脏瞬间发凉。
这一夜发生太多事,她本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亮,沈卿玦亦是,可没想到月上中天,两个人都沉沉睡去。
静谧无声地,双双坠进扑朔的梦里。
太子奉命西巡,归来之时,朝阳公主与裴相之子婚事已成定局。
宫墙高深,红砖黄瓦,雕梁画栋的楼阁之间,她被堵在镂空雕花的房间里。
“你向父皇请旨赐婚?”
男人满身寒意,一步一步,逼着她后退,他的眼神凌厉刺骨,深黑在里面翻滚。
她被吓了一跳,往后挪脚,背抵上了搁置花瓶的木架。
“皇兄,我……”
她言辞无错,脸色慌张,像做亏心事被发现的小孩子。
空间变得狭窄,她双手往后,怯怯地扶住木架台。
垂在背脊的青丝,不小心撩到白瓷花瓶,碰的一声,噼里啪啦。
她的心也跟着猛一阵跳。
男人威压愈重,双眸压抑着什么,他凉薄地勾唇,
“你说你心悦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她眨着眼睛,睫毛扑簌,唇瓣嗫嚅着说不出辩驳的话。
“孤是不是要祝你们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是冰冷的,寒意刺透她的皮肤。
他似乎在笑,眼神没有温度,凉意浸到人心底去。
她慌乱地抬眸,惴惴不安,下颌的力道猝然收紧,几乎是掐住,他俯身倾轧过来,凶狠吻住她。
何太医听到冷不丁的一句,些微惊讶,他略一思索,试探道,“殿下这是……害相思吧……”
太子年及弱冠,血气方刚,年少慕艾也是人之常情。
话音落地突觉头顶寒凉。
怎么?他哪说错了?
“可笑。”
沈卿玦面色冷漠,满眼不屑。
何太医立刻请罪。
正思索如何化解,忽而听到太子冷淡挥退的声音。
不敢多留,拎药箱打道回府。
沈卿玦指间捏住一只白玉盏,冷眼射过书房门,相思?真是荒唐!
二月廿八,秦渊率二十多名兵士奴仆,携两个小姑娘出发往灵州蓟县去,姜晚笙和秦蓁蓁坐在车里,到底是没得到准许骑马。
他说,灵州路远,两个小姑娘哪能吃那苦。
一队人稀稀朗朗出了京城。
后头轿子里,俩丫鬟谈话说笑,前头,秦蓁蓁屁股上有钉子似的,坐不住。
“鸽子!”秦蓁蓁趴在窗棂上,一手拽帘子,食指往外指。
姜晚笙凑过去,两个脑袋挤进一个框里。
绿叶稀疏,映在澄澈的眼中,白鸽扇扑扇翅膀,是和他们相反的反向。
京都,白鸽落在顶楼雕花窗口,爪子跳动两下。
一只骨相极好的手,握起鸽子,拆开细绳,取下纸筒。
秦家车队行进途中,一路上见不少人挑担携子,往北上迁移。
秦渊叫停车队,靠边给行人让道。
青铜色的脸上满怀忧色。姜晚笙掀帘子看一眼,恰听见舅父叹气。
“河西刺史往京城里呈报说只有晋州遭灾,如今看来,情况远没有那么简单。”
秦渊回头,叫车队跟上,“不走晋州,绕行。”
马调了头,往梧州路行进,绕道去灵州。
灵州蓟县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只不过今年水淹了一大片,泗水河看不成,因为绕道,也没看成远在晋州的大雁塔。
但也还算得趣,池塘里捉鱼摸虾好不快活。
秦渊到灵州后,先去州府修书一封,让人快马送去京城,接着便着手修葺祠堂。
书房。
沈卿玦一袭月白锦缎,端坐在紫檀木案桌内,手边是几张窄信条。
宁行简话不着调,往往是说几句正事,便吹嘘那位“惊鸿一瞥”的姑娘,惋惜没看清车帘绣字,字越写越小。
总体情况,他所说,与秦将军书信所言大致相同。
河西地区的水患不仅在晋州,梧州和灵州也有波及。
垂下眸,眼睛所见,是麻麻的字挤在一起。
沈卿玦闲闲地扯了扯唇,再也往后看不下去。
秦家祠堂修缮后,在一个艳阳日祭祖扫墓。
青石板筑路,铺向后山,一座座坟,矮矮的,矗立成林子般,有的墓碑已经看不清字了,都摆满金钱黄钱,香,蜡和酒。
姜晚笙拜了三炷香,在宗祠族谱里看到了母亲的名字,秦蓉蓉。
秦渊祭完祖出发回京,俩姑娘玩得开心,准她们多留半个月,卫兵奴仆全留下了。
沈卿玦这日收到飞鸽传信,只有短短一句:宁世子失踪
宁行简治理水患,事将毕之际在晋州失踪,一日之间甚嚣尘上,宁国公跑到陛下面前痛哭了几回,东宫也不得闲。
“舅父。”沈卿玦扶起在他面前折身的人,“孤已经派人去找了。”
皇家亲情缘薄,他不太能体会,公事公办地宽慰两句。
沈卿玦:“有消息孤第一时间通知舅父。”
河西下有梧晋灵三州,政权在手,难免得要当个土皇帝,只是连朝廷命官都敢动,未免太过蔑视皇权。
沈卿玦更倾向于,是宁行简自己藏起来了。
他前后派了两拨人马往晋州,倒没有自己去找的意思。
回京的前一晚,姜晚笙又做梦了。
梦中是两年前的景象,南王逆党杀进京城。
硝烟弥漫,遍地哀嚎,残破旗帜沾着血,插在谁家窗上。
街上小摊贩临时搭的铺子被推翻,瓜果蔬菜滚落一地。
有垂髫小童抹眼泪大哭。
姜晚笙举着大刀,鹅黄衫子沾了灰,裙角不知是谁的血。
她面前一先一后两个铁甲骑兵往前逼近。
姜晚笙父亲探花出身,清流书生,母亲虽是将门,却被两个哥哥娇宠长大,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姜晚笙自幼学的就是琴棋书画。
可以说她没有任何胜算,举刀都很费力。
“咻”——
一支利箭呼啸而过。
堪堪擦过她的耳边,冰冷的箭矢力道刚猛,将她身前两人一箭射穿!
鲜红的血溅在她脸上,沿眉骨下淌。
她浑身都在发抖,僵硬地扭动脖子回头,见后方长街之上,一清冷男子骑白马,昏昏天光,他手执弯弓,面容漠然而无情绪。
官兵涌来,嗖嗖射箭,人肉靶子一个接一个倒地。
是皇城援军。
那一刹,姜晚笙浑身力气尽失去,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半昏半醒,她被谁抱了起来。
这一定是个很寡情的人,他连怀抱都冰凉得让人生寒。
那个男人是谁!
姜晚笙从梦中惊醒过来,胸口起伏着揪紧了被褥。
她轻微有些抖,身上发冷,像被那人抱过而沾染的他的温度。
“小姐?天还没亮呢。”
睡在外面的翠儿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走进来。
“翠儿!”姜晚笙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翠儿被她过激的反应弄得全无睡意,眨眨眼,看她。
“翠儿,两年前,是谁救的我?”
姜晚笙着白色里衣,青丝披散,她喉头动了一下,纤细的手抓住翠儿的胳膊。
“……是将军啊。”
翠儿张张嘴,怎么这么问。
两年前那一日,京城几乎被血水洗涤,除了恰巧在护国寺上香的逃过一劫,其他人怕都不会忘记那噩梦般的一天。
“对。是这样。”
姜晚笙讷讷点头,她记得也是这样。
舅舅带兵来的,舅舅用长枪刺倒那两个铁甲卫兵,把他们带到墙后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杀了那两名逆党。
然后,把她接进了将军府,指了翠儿灵儿照顾她。
姜晚笙没有安全感地重新躺下来,抱着被褥,轻轻闭上眼。梦里是假的,跟现实完全相反。
东宫。
沈卿玦倏然睁开眼,黑色的眸子深邃冷沉,浓得似化不开的墨。
他抬手抚了一下胸口,里面有东西扑通跳动着。
一种预知?
那是过去还是未来?
若说过去,唯一相似的记忆是:两年前父皇命他去寻姜府嫡女,救人带回皇宫,他晚了一步,他见着那道灰扑扑的鹅黄身影被扶上马车。
连正脸都没看到。
若说未来,他梦到的是谁?又为何梦到?
沈卿玦理不清,胸腔里涌着一股冲动,近乎失控地要他去做一件事。
沈卿玦在第二天,处理了手头急事,对外告假,“吩咐下去,东宫闭门不见客,称孤养病。”
西风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宁世子失踪半月了,现在才去找不晚吗?
“你尚未出阁,跟孤同进同出,不怕惹人闲话?”
沈卿玦垂下眼眸,淡淡地睨着她,不似提醒,更似调笑。
他倒是不介意的,只是到底对她不好。
“更何况衙门重地……”
“走吧殿下。”姜晚笙被提醒后才顾及,薄纱下伸出两只手,往头顶摸索,把帽帘拉回中间。
沈卿玦淡笑,抬手,轻提薄纱,又将她合拢严实。
前面两个问题都是虚的,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不想让别的男人看见她。
太子亲临,京兆尹率满堂十六名吏官跪迎。
参见声整齐一致。
姜晚笙在帷帽里,看不清路,沈卿玦鸦青色袖袍出现在视线中,扶住了她,没让她摔个狼狈。
她站稳后便松开,往后退两步,安心扮演侍女。
“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沈卿玦被迎上上座,身边跟着个戴帷幔的姑娘,一看就是姑娘,身形纤细,弱柳扶风的。
杜从诚还琢磨是名侍妾,却见上台时,那“侍妾”踩中帽帷。
猛一跌,竟是让太子屈尊降贵地扶她。
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真是相当诡异的场面。杜从诚压下不表,恭敬道:“殿下可有要事吩咐?”
“杜大人,烦将秦家女提上来,孤亲自押回大理寺。”
杜从诚一怔,这是桩大案子,宁国公千叮咛万嘱咐,谁来都不给。
下了死命令,叫他一定守住牢房。
只是两息功夫,沈卿玦微微抬了眼,杜从诚只觉通体生寒,也记不得宁国公的嘱托了,急急忙吩咐手下。
“快去,把秦姑娘请出来。”
应对之余,还不忘恭敬地换了称呼。
高台上,姜晚笙掩在帷帽里,眼眸泛光,手指轻轻地在颤动。
沈卿玦侧脸看她一眼。
姜晚笙却没注意他,抓着垂下的薄纱,等待,目光直盯着大堂入口。
咚咚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铁链在地上拉。
两名吏官一左一右架着位犯人上堂,中间的犯人蓬头垢面,囚服脏污。
她手上脚上捆着枷铐,铁链绕头一圈,锁住脖子,在后背垂一长条,压根看不出是谁。
姜晚笙从缝里看出去,眼眶一热,唇瓣抑制不住地颤抖。
秦蓁蓁怎么被折磨成这样了!
若不是多年相处,同床睡过,认得她的身形,姜晚笙几乎不敢相信。
她脚步往前,控制不住。
手腕倏地被人攥住,沈卿玦的手臂进到帷帽之中,扼住她不能上前。
姜晚笙不甘地咬住唇。
帽檐下,一双眼睛清澈水润,泛着红,死死盯着堂上。
秦蓁蓁跪在堂中,脑袋死一般地垂在胸前,双手双脚被拷紧,耳边依稀有风,她艰难抬头。
链子拷着,脖子后面沉重的一长条,坠得她抬不动。
沈卿玦手背忽然一湿。
杜从诚说这是重犯,得看严实了。
沈卿玦一个字也没听见,他不知,他帷帽之下的人又该哭成了什么样?
“松绑。”
沈卿玦冰冷地吐字。
杜从诚一讶,“这……”
感情他说那么多,秦家女罪大恶极,该严惩不贷,主子一句没听见。
沈卿玦目光逼压,杜从诚退败,挥手,“给犯人松绑。”
姜晚笙慌得抬头目光紧随。
堂中铁链碰撞出声响,粗沉的链条被松开,秦蓁蓁骤然失去支撑,身子一偏,倒在地上。
头发枯草似的糊满脸,张着嘴,唇瓣干裂。
姜晚笙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出去,沈卿玦攥紧她腕骨,硬是把她拽住。
沈卿玦站了起来。
目光扫向堂外,他带来的侍卫立懂,五六个人进堂内,抬着一面担架,将秦蓁蓁放上去。
而实际上杜从诚名次不高,正是他一手提拔至此。
沈卿玦的提醒并不让他退却,反而斗志愈浓,“老夫行得正坐得端,不畏人言。秦家女蓄意行凶,人证物证具在,理当严惩。”
“此事尚未定论,舅父还是不要太言之过早。”
太子此话一出,屋内的氛围瞬间变了,都是人精,谁能听不出他对秦家的维护之意。
短时间内宁国公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秦家父子两个跪在御案前,更是摸不着头脑。
沈卿玦接下来才开始发挥,“表哥向来胡闹,流连青楼酒肆,游戏人间,怎知不是他乱来引得秦家女反击?”
“雅间几位世家子各个酩酊大醉,支支吾吾,口供只说秦家女刺了表哥一剑,但,可有谁提及因何而刺?”
“秦家家风优异,秦尚书为人勤勉尽责,两袖清风。秦将军忠厚朴实,严于律己。自不会教出刁蛮小辈。”
“此间事必有前因。”
宁国公平时以一对二骂得得心应手,今天差点接不住。
说话间给小太监递了个眼神,太监低着头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宁国公吃了火药似的,“不管如何,秦家女伤人是真,酒楼小厮伙计都可以作证!”
秦家两父子跪在地上,眼前一亮又一黑,宁国公寸步不让,捏住的就是受伤这一点,他儿子重伤在榻,这是事实。
“酒楼伙计的供词,却不如舅父这般言之凿凿。”
“伙计只见剑插在表哥胸口,秦家女面色惊惶,京兆府二话不说便抓人,怎知不是另有隐情?”
“难不成还是行简自己捅的?!”宁国公荒唐地瞪眼。
沈卿玦淡淡道,“酒后行为,不无可能。”
宁国公差点气吐血,身子一晃。
秦家父子难言地对视一眼,百味杂陈,局势扭转再扭转,眨眼间姓宁的已经占下风了。
皇帝始终坐观虎斗,不发一言。
沈卿玦又道:“秦家女至今未有交代,来龙去脉是什么,还需细审。”
宁国公眼看大势已去,狰狞道,“她的剑上刻了她的名,证据确凿,她不交代无非是畏罪罢了。”
沈卿玦微微抬眸,“如果是秦家女做的,舅父为何还没问出来?”
宁国公脸色沉下,并不与他对看。
沈卿玦没放过他,继续状似无意,实则紧逼着问,“秦家女被关进京兆府两日两夜,舅父难道什么都没做吗?”
那必然是,该有的私刑都上过。
险些要了他儿性命的人,关进自家后花园,怎肯轻轻放过。
秦家二位低下头,满脸痛心,恨不能代女受过。
“既审不出,理当移交大理寺。”
沈卿玦正身肃容,微抬头看向上首,下颌锋利,五官利落,轻松一锤定音。
皇帝抵着桌案琢磨开口。
太监突然在外唱名,“皇后娘娘驾到!宁嫔娘娘驾到!”
屋中气氛松动,秦家眼见要胜,这会儿又败势颓靡。
宁国公吹胡子瞪眼,嘴角挑衅。
“陛下~”
两位脂粉香浓的女人进殿,只见桃粉衣裙的女子轻飘飘越过仪制,往皇帝所在的方向扑去。
皇后端庄持重,赤金凤袍,从容地走在后面。
皇帝叫人给皇后赐座,宁嫔嚷着不要座位,没骨头似的歪在皇帝身上。
皇帝一手揽她,一手抵在案上轻扣。
皇后见过礼,仪态万千地拂拂鬓发,举手投足尽显高贵,淡然一笑道:
“什么事儿,值得皇儿和兄长在陛下面前闹成这样?”
“行简已无生命之忧,京兆尹自会按规矩量刑,秦尚书,秦将军也不必担忧。”
书房门窗开着,光线极好,正对面是一个长长的紫檀案几。
上面摆着几卷经书,下头一张祥云雕花宽椅。
姜晚笙向左进去,坐案边,从书卷底下抽一张薄纸出来,迫不及待,拈起石墨点水,研墨。
动作颇有些急切。
她的手腕忽然不能动,被面前的男人扼住了。
肌肤相接,凉意和暖意交融。
莫名地,她生出惊梦的感觉。
盖在她腕上那只手,冷白修长,不同女子般细腻,青筋蜿蜒,骨骼比她大,强势地表明这是属于男人的手。
姜晚笙忍不住看他,不安地一挣,他没用力气,被她挣开。
“想清楚了?”沈卿玦问她。
“当然想清楚了!”
姜晚笙红唇抿直,还是压了些气势,毕竟有求于人。
她皮嫩,腕上留下一点红印子。
很显眼。
姜晚笙立刻就想揉掉这点痕迹,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问话的意思,“陆老板反悔了?”
可别是觉着跟她做交易不划算,让她白欢喜一场。
“自然不会。”
沈卿玦没再多言,接手她刚才拿过的墨条,站在案前研墨。
画纸上先是一双眉,形似剑锋,锐利英气,接下来是一双眼睛,类似丹凤眼,却不是。
抬头蘸墨时,姜晚笙看了面前这人一瞬。
他才是丹凤眼,眼型细长,细而不小,眼尾平滑略微上翘,标准的美人眼。
沈卿玦垂眸和她对视,姜晚笙低头,看见他手中的墨条,这时候发现一直是他在研墨,研得很好,丝滑细腻。
还能怎么办,她装看不见,让他继续伺候。
姜晚笙画了小半个时辰,生怕错漏一丝细节,画作完成,栩栩如生,正是秦蓁蓁三分英气的脸。
沈卿玦捧起画纸,看得却是笔触,细细描摹的每一笔,都相当精细用心。
“江姑娘——”
挪开画纸,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目光如炬,洞穿力极强。
“我想清楚了。”姜晚笙不等他开口,声音坚定。
沈卿玦颇为意外地点点头。
先前宁死不屈,只是提出来,她就跟被羞辱了一样。
这回倒拿出了上刀山下油锅的勇气。
他扫一眼画中人,她对她这个妹妹,倒是情深义重。
沈卿玦将画交给西风,叫他找画师临摹,给侍卫传看。
姜晚笙坐在宽椅里,有一种尘埃落定,又心脏不知跌向何处的不安感。
“我们说好,只是演戏。”
沈卿玦慢慢地回身,将她从头看到脚,目光最终停在她脸上,眉峰微微一挑,扯唇道:“现在知道怕了?”
说不怕,有点假了。
但是怕又能如何,她只得硬着头皮上。
“陆公子,交易之内的事情我会做,但是,只是演戏,不包括别的。”
“别的什么?”沈卿玦眼底含了一丝轻佻。
姜晚笙一噎,“逢场作戏,就是做戏,你不需要给我换衣裳之类的。”
沈卿玦定定地看她,伺候她换衣裳?异想天开。
研墨这事,当捏红她手腕的补偿,也就算了。
其他的想都别想。
他正要说什么,豁然顿住,目光沉沉地记起她所指之事。
沈卿玦轻点下颌,半晌气笑一声。
沈卿玦踱步走出房间,仪态平稳,气质清雅,一眨眼功夫消失了。
留姜晚笙一人在原地莫名。
直到晚上,她才知道,给她换衣裳的原来是一位姑娘。
“你先看看这书,有不懂的再问我。”
青青是梧州城里小有名气的花魁,生得柳夭桃艳,风情绰约。
老鸨子把她当摇钱树,竞价出售。
欢场多年,客人无不是上了年纪,大腹便便,头发稀疏。
姐妹们都是这般命运,她也逃不掉,可那一夜,陆老板天神一般,花高价买下她,不是一次,是直接给她赎身。
一千两黄金,她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更何况,此人生得龙眉凤目,玉树临风,她快要被馅饼砸晕了。
谁成想,买下她,就让她给昏睡的姑娘换了一次衣裳。
青青见了她才知,陆老板为何不宠幸自己,她自诩才貌过人,可也得认天外有天。
现下她把一册珍藏图鉴,放到桌上,供她学习。
“青青对姐姐倾囊相授,还望姐姐不要小气,也传授些经验给我。”
她话语诚恳,真心求教,看姜晚笙进府早便叫一声姐姐。
姜晚笙起初没多想,青青说话的态度就类似她指着一卷经书,对秦蓁蓁说,看不懂问我。
纤白的手指,翻开薄薄的的一页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待她看清,整张脸红得滴血。
姜晚笙咻一下坐起,反应极大,“这是什么东西!”
“风月图鉴啊。”青青心疼地捡起被她挥掉在地的书,怪她不珍惜。
“你怎么跟没见过一样。”
“我……”姜晚笙一噎。
大家贵族管教严格,连小姐书生的爱情话本故事都是禁书。
青青看她通红的耳根,纳罕,难道陆老板喜欢青涩的?
姜晚笙的脑神经被冲击得一跳,这才知道沈卿玦为什么问她两遍,才知道戏好的要求。
沈卿玦出门应酬,西风教她斟茶倒酒,之后叫她来跟这位学学,怎么伺候人。
虽然不要她真伺候,但至少在其他妾室面前不要表现得没见过世面。
容易露馅。
她刚才的反应,大概就是西侍卫说的“没见过世面”。
姜晚笙站定三秒,重新坐下来。
风月图鉴名不虚传,花园,月门,廊下,石桥,柳树,船,轿,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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